「沒事。」
半晌,他笑笑,語氣又變得溫和。
低頭拾起我剛剛用過的鋼筆,簽下自己名字。
那協議一式兩份,他推給我一張:
「畢竟還有三個月。」
「沅沅。」
「但愿……」他聲音放得很輕,「到時候,我們用不上這個協議。」
05
我有些訝異,微微抬頭,望向他。
裴南謙坐在沙發上。
光線從窗戶間透進來,灑在他的側臉。
最后那句又是什麼意思?
他的語氣,仿佛意有所指一般。
可問題還沒說出口,休息室的門就被人敲了起來:
「阿沅!」
「你在里面嗎?」
聲音急切焦躁。
我一下子便聽出來了,是我哥,祝珩。
他站在門口,雖然西裝筆挺,但仍能感覺出一絲凌亂。
大概是剛從外地趕回來。
我父母早逝,因此從小是哥哥帶我長大。
股份上,我和祝珩一人一半。
但公司事務常常是他來接手。
此時,他目光掃向裴南謙,又最終定格在了我的身上,聲音沉沉:
「怎麼回事?聯姻對象怎麼臨時換了人?」
他指了指左手腕的腕表:
「現在還有十幾分鐘,宴會就要開始了。」
「阿沅。」
他語氣嚴肅了許多:
「如果你不舒服、不愿意,哥帶你走。」
祝珩就是這樣,做事從來不考慮后果,想到什麼就是什麼。
當年父母去世,他也是用這份果斷一力扛起祝家事業。
而此時此刻,另一個人卻打斷了他的話,一只手橫插進來,分隔在我們中間:
「祝珩。」
裴南謙聲音冷硬:「別鬧事,祝沅現在,是我的妻子。」
他扶住我的腰,目光銳利:
「帶走她,你最好想都別想。」
我哥一怔。
他和裴南謙在商場上交鋒的次數不少。
你來我往、劍拔弩張的場面,也不是沒有。
但見他這樣不留情面的冷厲態度,倒也是第一次。
我嘆口氣,捶了祝珩一拳:
「是我自己答應的。」
「你不是自己也明白,這一場婚姻起碼能給我們兩家帶來上億的利益嗎?」
我拖長音:「放心,都是為了錢——」
話音剛落。
裴南謙的身子一僵,手似乎緊了緊。
他目光低垂,神色晦暗不明:
「走吧,沅沅,要開始了。」
裴南謙攥住我的手,往宴會廳走去。
他微微俯低身子,像是安慰我:
「沒事。」
「今天來的都是熟人,不會出什麼岔子。」
確實。
畢竟最大的麻煩——裴止,不會出現。
確定聯姻對象是裴南謙后,兵荒馬亂的一夜過去。
清早,裴老爺子特地又找到了我。
說他臨時把裴止調去了外地。
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老先生是很疼惜他這個孫子的。
但親情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永遠是家族利益。
所以絕不會讓這個定時炸彈突然出現,來攪亂這場聯姻。
可是,事情終究還是會產生意外。
06
訂婚宴一直延續到了晚上。
來的都是圈子里的熟人。
基本也是裴南謙在游刃有余地應付。
他幫我擋了不少酒,卻始終冷靜清醒、妥帖得當。
直到宴會結束,他才略略顯出一點醉意。
我扶著他,試探地問道:
「南謙,先把你送回房間去?」
畢竟只是三個月的婚姻。
裴家為我單獨準備了一間房間,省得尷尬。
「沅沅。」裴南謙直起身子,像是想到了什麼事情,「我有個東西要給你,放在我的臥室了。」
「不介意的話,可以過來一下嗎?」
他在圈子里出了名的潔身自好。
我當然不覺得他會對我做出什麼事情。
嗯了一聲,向前走去。
剛準備開門。
與此同時,身后卻傳來了另一個人的腳步聲,和一個疲憊壓抑的聲音:
「小叔,聽說今天是你結婚的日子啊?」
是裴止。
我的手依舊按在門把上,一動未動。
從那一夜過后,內心深處,我也許再不想見到他了。
裴南謙慢慢回過身,不動聲色地把我擋在后面:
「是啊,沒人和你說起嗎?」
腳步聲又響起,裴止一步一步往這邊走過來:
「爺爺和我說,阿沅生了病,婚期要推后。」
「還要我臨時去國外接手一個項目。」
「可我給她打電話,怎麼都打不通。」
他終于停下,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著什麼。
下一刻,伸出手,越過裴南謙:
「哦,對了,這位嬸嬸……也介紹我認識一下吧。」
他按住我的肩膀,猛地用力,把我掰了過來。
我們兩個的目光就那樣撞上。
剎那間,我似乎看見他露出不可置信又倉皇失措的表情。
整個人狼狽不堪,像是卸掉了所有力氣。
聲音發顫,甚至笑了出來。
只不過,他笑得實在難看:
「原來、原來……」
「真的所有人都在騙我。」
「都在瞞著我……」
他看向裴南謙,目光發狠:
「怎麼?小叔。」
「回國第一件事情,就是搶自己侄子的未婚妻嗎?」
07
裴止似乎什麼都聽不進去了。
只是拽著我的手腕,不停地、無休止地重復:
「祝沅,這是小叔的臥室。」
「你去這里做什麼?」
「怎麼?還要同房嗎?」
裴南謙無奈,只好先回過身,幫我把臥室的密碼按開。
門推開的第一時間,我立刻用力甩開裴止的手,鉆了進去。
外面的爭執聲仍持續了一會。
大概十幾分鐘后,裴南謙才開門走了進來。
他長長嘆了一口氣,揉了揉自己的眉心,臉上流露出疲憊壓抑的情緒。
半晌,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
「沅沅,我沒和裴止提起裴祝兩家協議結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