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蘊初》第2章

亂世之中想要自保,一要有錢糧,二要有兵曹。

前世我握住了錢糧,換取了母親平安和父親榮華,這一世,便試試兵權吧。

05

馬背上的逃亡之路屬實艱苦。

日夜兼程、不眠不休,從前我只騎過小馬駒打馬球,如今卻咬著牙堅持,就連大腿的嫩肉被磨破也沒有吭一聲。

父親看我的額角直冒冷汗,要停下休整,我有些不服氣:

「爹爹,我們是在逃命,你不要小瞧我。」

「我既跟著爹爹,這點辛苦總是能忍的,有朝一日,我還想隨爹爹上陣殺敵,為天下百姓換一個公道!」

父親目光半是詫異,半是欣慰,對著我和藹地笑:

「阿蘊有志向,有野心。」

一旁的楊參將卻突然插嘴,語氣嘲諷:

「女孩子要什麼野心,刀劍無眼,這手啊,還是拿拿針線就行了。」

我連個眼神都沒分給他,只對著父親鄭重道:

「爹爹,阿蘊知道當前還沒有本事撐起我的野心,所以請您不要當我是家中幼女,只當我是行伍下的小兵,讓我跟您習武練劍!」

我會讓足夠的實力支撐起野心。

父親高興地舉起我:「阿蘊深得我心!爹爹這身武藝便盡數教給我的阿蘊!」

天旋地轉里,我的心突然安定下來。

求仙問卜,不如自己做主,念佛誦經,不如本事在身。

06

此行,我們要從京城到西南同光武軍匯合,再馳援京師。

憶及前世,這場衛國之戰打了足足八年。

如今我十二歲,八年,已足夠將我磨礪成一把利刃寒光的寶劍了。

父親說,習武要刻苦。

我便束起長發,作男孩打扮,將自己丟到普通軍營里。

寅時便起身操練,先是拳腳內勁,再是刀劍斧鉞,最后是紅纓長槍。

同我一起練習的兵士中,總有人中途勸我:

「哎,都尉都走了,就別裝樣子了,來松快松快。」

只剩一個面黃肌瘦的小兵同我一起。

我咬緊牙關,充耳不聞,繼續堅持,倒惹得旁人一臉不屑。

不為別的,只因我學的是上陣殺敵,保家衛國的本事,不是學給旁人看的花拳繡腿。

安身立命的刀,若有任何一點欺騙,就會有一天狠狠扎進自己的胸膛。

身處何處,都要明白自己靠的是什麼實力說話。

前世,我靠頭腦和錢財,今世,我得靠拳頭和鐵血。

于是我更加刻苦,不僅勤練武功,還跟著爹爹熟悉地圖,推演沙盤,研習兵法。

我無須同那些小兵爭執廝混,我要成為將軍,便盯著父親學就好。

07

半年過去,我身量高了不少,筋骨結實,皮膚黝黑,手心粗糙,甚至能和成年兵士過上十幾招,仗著身量纖瘦,打不過還能周旋。

楊參將又來尋我的不痛快:

「嘖嘖嘖,你好好做你的大小姐不好嗎?弄成這個鬼樣子。」

「女孩子嘛,柔柔弱弱的就行了,就像你姐姐那樣。」

前世,想必他就是這麼馴化姜蕪禎的。

女人要柔弱,嬌小,順從,溫柔,只有如此,才能映襯出男人的高大神勇。

「楊亭,我爹好看嗎?」我反問。

「……」他一陣語塞,「都尉厲害就行了,好不好看有什麼要緊?」

我頷首:「正是這個道理,你不必在意我的容貌,總有一日,我會成為你的將領,你只需聽命于我。」

他大笑著離開,我卻毫不在意,必定踐行的誓言,我不會讓它落空。

一日爹爹收到外祖回信,信中說半年過去,母親和姐姐仍未到江南家中。

爹爹急了,當即要動身去尋人。

我猛然想起,前世淮安有叛軍細作挾持婦孺,是我將我和母親化成乞丐,才僥幸逃脫。

難道,母親和姐姐被挾持了?

我苦言相勸:

「父親,您坐鎮軍中才能安定人心,將此事交給我。」

他見我眸光堅定,也知我練功刻苦,有些保命的本事,便給我點了一隊人馬,咬著牙點頭放行。

那個日日陪我練功的小兵突然站出來要隨我一起,父親卻堅決不允。

我才知,這個瘦小的男孩,便是隱姓埋名的太子。

08

按照記憶,前世險些被挾持是在淮安府橫江城內。

我披星戴月,日夜兼程趕到此處。

和沿路的民不聊生不同,城內格外平靜。

原因無他,此處的方知府,是掀起叛亂的吳王的連襟。

重壓之下,自是靜水流深。

前世,我和母親路過此處,我便覺城門看守格外嚴苛。

我倆在客棧下榻后,總感覺有人暗中窺探,便趁深夜熟睡之時,將廚房的鍋底灰涂了滿臉,穿上破爛的布衣,趁著店家凌晨倒夜香的時刻,從后門逃出城。

后來才知道,橫江地處九省通衢,人員來往密集。

這橫江知府,日日替他的連襟挑著些官眷富戶軟禁起來,要麼逼降,要麼求財。

總之,只要被他盯上,便成了刀俎下的魚肉,任人宰割。

深夜,我穿著夜行衣偷偷潛入方知府用來囚人的別苑。

院內守衛森嚴,還有兩個小隊在交叉巡邏。

仗著身手輕盈,我四處探察一番,卻在一處院落聽到熟悉的聲音,是姜蕪禎。

「阿娘,您放心吧,爹爹和外祖,總會來接我們的。」

「再說了,這里好吃好喝的,多待幾個月也沒什麼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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