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自婚來》第22章

「鄭兮……」

「兮兒……」

「鄭兮——」

「兮兒——」

我一個頭八十個大,實在聽不下去了,一巴掌呼在木幾上:「夠了!」

兩人不說話,齊齊看向我。

我深呼吸了一口氣,先是對蕭楚說:「你身份如此,本就與旁人不同,隱瞞我是理所應當的事,我不會因為這個生你的氣。你鬧出今天這茬事,無非是要我看清陳煥為人,再給他個教訓,我都明白。我說要做你阿姐,疼你一輩子,這話對楚蕭有效,對蕭楚也有效,無論你是公主還是別人,你都是你,是我鄭兮的小妹,不會改變。但孟嶼嵐是我夫君,我愛他與愛你不同,我不會將你們放在一起比較個高下,你也不要再與他針鋒相對,否則,我會很為難。」

對她說完這話,我又對孟嶼嵐說:「與你成親本不在計劃內,我也沒來得及向你說明,我雖是無父無母,卻也不是孤身一人,我有個小妹,她脾氣不好,人又孤傲,還有些任性,但她也是我的家人。我應允過她,會一輩子帶她好,我還應允過她,你也會如我一般待她好,倘若你做不到,便是我說了大話,且小妹與你不睦,我也會很難為。」

「你們要麼好好相處,大家和氣生財,」我的視線環顧這兩人,「要麼,御夫訓妹,我也不是做不到的!」

這番話說完,我的火氣也騰到了頂點。

東市火腿鋪子鄭掌柜,從來就不是好脾氣的人。

惹煩了我,任你公主麒麟,一塊捆了一塊削!

眼瞅著我是真發怒了。

孟嶼嵐率先收拾了銀錠銅錢,蕭楚也不情不愿抓回自己那串。

見他們各退一步,我冷哼一聲。

臨走前,蕭楚拉著我,戒備瞪向孟嶼嵐:「我有話要對鄭兮說,你去外頭等著!」

孟嶼嵐也是有風度的,二話不說,先走了出去。

蕭楚瞇著眼一直盯著孟嶼嵐離開,我嘆氣道:「你就不要再和他為難了……」

「鄭兮,」蕭楚沒有收回目光,語氣卻嚴肅起來,「孟嶼嵐這個人,你一定要小心。」

我以為她還是小孩子占有欲作祟,卻不想,她冷冷道:「他沒有生病,他是裝病。」

這我看出來了。

孟嶼嵐氣色頂頂好,貌美如花,半點不見枯萎。

「他裝病,是為了讓陳煥奪魁首。」

「陳煥奪魁首,娶縣主,一步入仕,便會得我皇兄賞識。」

「他得到了我皇兄賞識,下場,只有一個。」

蕭楚看向我,緩緩道:「孟嶼嵐要的,是陳煥的命。」

……是了。

陳煥奪魁首,娶縣主,被朔王拉攏,他會成為朔王手中劍。

劍指天后,哪有命活?

24

回程馬車上,我悄悄打量孟嶼嵐。

怎麼看,怎麼都是我那文雅溫和的好夫君,然而,這雪白的肌膚下,脛骨脈絡,竟都是黑的?

孟嶼嵐察覺到我的目光,溫柔淺笑:「怎麼了?一直這麼看我?」

「問你個問題啊,」我眨眨眼,「你可知牡丹之中,有一品種,名曰『雪中泥』?」

孟嶼嵐揚眉:「重瓣如雪,花蕊漆黑,故名雪中泥。」

「嗯!」我重重點頭,「你知道就好。」

雪中泥雪中泥,孟嶼嵐,你是雪中泥!!!

「你問我一個問題,我也問你一個問題,」孟嶼嵐眼眸如水,「你可知,雪中泥最怕什麼?」

這我怎麼知道?我是做火腿的,又不是花匠。

孟嶼嵐傾身過來,在我耳畔輕笑:「雪中泥最怕摘花人,只因摘了他,便要嬌養著他,養得好了,他花瓣重重,美不勝收,養得不好,花蕊入墨,劇毒無比。

雪中泥是美還是毒,全看他的主人惜花與否。」

聽出他意有所指,我一把摟住他脖頸,湊上去咬牙道:「他的主人不但惜他,都快稀罕死他了!有生之年,他就給我當朵乖順的家花,別出去興風作浪——天下夠亂了,少他摻和,大家平安!」

「好。」他笑著答應,「他一定乖順漂亮,開給愛他惜他的人看,一生一世,永不凋零。」

【孟嶼嵐】

1

我娘親是天后,但我爹卻不是皇帝。

我爹只是鄉間采藥人。

我娘家道中落,下嫁我爹,生了我。

我從小不愛說話,不愛笑,自有記憶以來,總是冷眼旁觀著我娘不冷不熱地應付我爹。

我爹竟看不出,我娘眼中根本沒他。

我娘眼中也沒有我。

我娘比我更不愛說話,更不愛笑,

那日,娘在山間救了一個男人,把那男人偷偷安置在了荒屋,治傷喂飯,溫柔似水。

我偷偷跟著娘,將這些看得一清二楚。

我不但看清楚了娘親藏不住野心和欲望的眼神,我也看清楚了那男人華麗的衣裳和配飾。

我料想,娘心很快會離開,她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果然。

半個月后,那個男人身體恢復時,娘親也在一個傍晚消失無蹤。

我爹以為娘是進山時被豺狼叼去了,痛哭自己不該進城送藥,追悔萬千。

爹待娘很好,可他不懂,娘要的是他一輩子都給不起的。

關于那個男人,我知道他非富即貴,但我不知道他是誰,后來我知道了——在十多個黑衣人殺了我爹,燒了我家時,我猜到了。

那男人,是當今皇帝的兒子中最不受寵的郡王庶子。

我猜到了娘會離開,但我沒猜到娘會斬草除根,爹被殺時,我躲在枯井里,又逃到小河邊,被逼跳河。

我知道,娘不殺我,不會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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