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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渡春宵》第17章

謝珩推門進來的時候,我已經自己摘了喜帕,伏在床頭,淚眼蒙眬地望著他小聲嗚咽。

謝珩神情一變,快步走到桌前,聞了聞杯中殘酒,爾后咬牙切齒道:「梁婉桐!」

房頂傳來凌亂的腳步聲,還有漸漸遠去的女子聲音:「謝珩,你加油,我和十一先走啦!」

「……謝珩,我好熱……」

謝珩原本清和冷靜的眼中似有浪潮涌起,然后他走過來,輕輕挑開我衣襟。

那溫涼如玉質的指尖落在我肩頭,聲音沙啞:「桑桑,這樣還熱嗎?」

我攥著他的手,再也不肯松開。

意亂情迷間,我聽見謝珩的聲音響在耳畔:「小扶桑,我喜歡誠實的孩子。 所以你感覺怎麼樣,要誠實地說給我聽。」

我張了張嘴,不知怎麼地,忽然記起那圖冊上寫的字:「……夫君。我很快活。」

話音未落,就聽到謝珩一聲悶哼。

接著細密又灼熱的吻落下來:「桑桑好乖。」

…… 最后,我累得睡著了,做了一個夢。

夢里,娘沒有把我賣到丞相府,我也沒有再遇到謝珩。

而是在年滿十六歲后,被賣進一戶商家做妾,最終死在正房夫人手中,被一卷草席丟在了亂葬崗。

而我臨死前的最后一刻,遠遠地聽到宮中傳來九聲喪鐘。

我驚魂未定地睜開眼睛,下意識往謝珩懷里鉆。

他溫熱的手掌撫過我臉頰,手心凝著一層薄汗,似乎也剛從一場噩夢中醒來。

我將夢中發生的事講給他聽。

謝珩抱著我的手緊了緊,然后低聲安撫:「桑桑,不要怕,那只是夢。」

我點點頭,然后忽地抬起頭,親了親他的嘴唇。

在謝珩愣怔的眼神里,我學著他的模樣,輕聲說:「謝珩,不要怕,那只是夢。

夢中,我與謝珩天涯兩散,各自黃泉。

現實里,他睡在我身旁,胸膛溫熱,心跳尚存。

幸好,那只是夢。

(正文完)

【謝珩番外】

1

我五歲那年,母親的尸體在御花園西側的湖水中被發現,兩條小腿已經被魚吃得只剩森森白骨。

一直到死前,她都只是個才人。

我在父皇的寢宮門口跪了三天,他終于披著凌亂的外衫走出來,淡淡地說:「傳旨下去,晉蘇才人為美人,以貴妃禮制葬入皇陵。」

頓了頓,他垂眼看著我,滿臉不耐煩:「謝珩,朕對你已是仁至義盡。」

那一天正值盛夏,灼烈的陽光灑在我身上,留下灼燒一樣滾燙的痛感。

我木然地領旨謝恩,額頭用力磕在石板上,血和灰塵混成一團。

一下,兩下,三下。

等我再抬起頭,父皇已經不見了。

后來謝徵謀反,他忍痛處理了自己疼愛的嫡子,無奈之下只能立我為新皇。

一瞬間,他混濁無光的眼睛里迸出異樣的神采。

我笑:「是啊。」

讓人進言外戚勢大威脅皇權的人是我,派人挑唆謝徵篡權的人是我,在他飲食中一點點下毒的人, 自然也是我。

「我母妃本來只是個本分的宮女,年滿二十就可以放出宮去嫁人了,可你趁著醉酒強行寵幸了她, 又放任她被皇后折磨至死。」

我慢慢地、一點一點地把劍尖插進他肩膀,看著他臉部肌肉因為疼痛而劇烈抖動,如困獸般咆哮: 「謝珩,朕是你父皇!」

「父皇。」

我緩緩咀嚼著這兩個字,片刻后,輕笑著搖頭:「我父皇早就死了,在我五歲那年,同我母妃一起葬身湖水。」

「現在躺在這里的,是我的仇人。

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不是什麼好人。

不認父,不認君,不認天,不認命。

我的手上沾滿鮮血,踏著無數尸骨坐上了這個皇位。

但沒想到的是,像我這樣的人,竟也會得到上蒼的片刻垂憐,把扶桑送到我身邊。

她出現的時候,我已經確認,齊玉辰把謝徵藏在了越州。

在那里,他們還留了最后一張底牌。

那麼扶桑被齊玉辰送進宮的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她說得沒錯,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我的確是想過殺了她的。

可當那雙小鹿般驚惶又無措的眼睛看過來時,我的心忽然就軟得化作一團。

這是一張白紙,她連愛恨的界限都不明晰,任我教導。

我教會了她,也因此得到了這世上最毫無保留的愛。

在把扶桑送出宮的那天晚上,

我做了一個夢。

夢里,齊玉辰送進宮里的并非扶桑,而是真正的齊玉嫻。

因為和梁婉桐不對付,明爭暗斗兩年后, 齊玉嫻給她下了劇毒。

梁婉桐中毒身亡后,十一反了,他投靠謝徵,與宋言聯手攻入皇庭,親手將佩劍插入我的心臟。

他紅著眼,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皇上分明答應過臣,會保她一世平安。」

夢里的我皺著眉頭,不明白是哪里出了差錯。

睜眼后,天色將明,我睡在懸鈴宮的床上,身邊還有尚未完全散去的、扶桑身上的清甜香氣。

我忽然明白過來。

是因為我的夢里,沒有她。

2

扶桑十八歲生辰前,梁婉桐和十一養的幾只小貓崽終于滿月。

我挑了最漂亮的、通體純白的那只,梁婉桐抓起來看了看,拍著胸脯跟我保證:「是只很可愛的小母貓,性格很好,扶桑一定會喜歡。

于是我把那只貓送給她,當做生辰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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