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雪花飄落之后,在地上不但沒有結成冰,連一點點水漬都沒有留下,任喬安松了口氣,笑:“不用的爸爸,我和你只有輸贏關系,我會做一個女兒應該做的所有事,你不需要像一個爸爸一樣照顧我。”
她早已經不需要被人照顧,也不稀罕被他照顧。
任喬安心里對他的希望,就滅了。
🔒228、你不要周家了嗎?
任喬安最后,也沒有留在這一棟豪宅里過夜。
陽光房里的單方面談話,或許讓她爸爸了解到了他們之間的隔閡有多重。
他要用“頹廢中年男人”的形象活著,他也讓她活成了這種家庭的孩子,娘死爹不疼,除了沒有一個惡毒后母和什麼繼兄弟姐妹折磨,孤兒該承受的痛苦,她一點都沒有落下。
“爸,我恨過你。”
在陽光房里,任喬安已經完全可以平靜微笑,說出那些曾經讓她懷疑活著是不是錯誤的殘忍。
“后來我恨自己,為什麼要恨你。”
正因為恨過,才知道自己的強大,是面對自己的“仇人”。
恨,自然是恨的。
恨他為什麼明明比普通人的爸爸強,卻為什麼不能和別人的爸爸一樣,那樣普通的對待女兒。
恨他明明留下了她,卻沒有一次想要善待她。
“汪叔叔說,您心里難過,要我多體諒您……”可是沒有人體諒過她,從小到大只有趙忘生和他的媽媽關心她。
作為女孩子的成長變化太多,她沒有人引導,第一次接觸的變化太多,都是被尹阿姨發現之后,才指導她。
“趙忘生對我來說不是一個人,是一段時間的陪伴,我放不下的從來不是這個人,而是曾經有人陪著我的時光。
”
任喬安第一次解釋她對趙忘生莫名其妙的深情,愛自然是不愛的,趙忘生這個人拉出來就是個渣男。
愿意原諒他,只是因為曾經答應過給他一次機會,這是對自己的承諾,不是對趙忘生,換作任何一個人她都會“愛”。
趙忘生的爸爸出了事之后,尹阿姨受了很大的打擊,也管不上她在學校的遭遇,那時候只有趙忘生陪著她,她貧瘠的人生關系里,就只剩下趙忘生了。
任喬安最脆弱的時候,有人陪著她,那是人生里很珍貴的時光,和趙忘生沒有關系。
所以,諸葛卿的存在,對任喬安來說,沒有一點點額外的吸引力,他就是個男人,一個她不怎麼感興趣的男人。
“后來我想了想,這樣也好,人總是要一個人活著,早一點總比晚一點好。”提前獨立的好處,就是任喬安現在的鎮定,可以成為千金大小姐,也做好了隨時被打回原形,變回那個倔強的任喬安。
“爸,我一直想對你說,對不起。”這是任喬安最真心向他道歉的一次,之前都是假的:“如果我當初不和趙忘生在一起,或許你和尹阿姨,現在還能那樣和睦的生活下去吧。”
兩個人,一個喪妻,另一個被男人欺騙,成年男女的相互取暖,有時候更注重心靈上的愉悅,并不怎麼在意那一張結婚證。
這些,是她從尹阿姨果斷和趙忘生斷絕母子關系的行為之中,推算出來的結論。
這段時間她想了很多,比以前多。
大概尹阿姨心里也不甘心吧,小心翼翼的活了這麼多年,卻被自己的兒子聯合那個給她帶來傷害的罪魁禍首誅心。
“爸爸,我做不了一邊享受你的物質,一邊憎恨你的不聞不問,我最大的能力就是‘放下’,做不了心無芥蒂。”那是任鴻琛這種人的境界,任喬安還做不到以假亂真的境界。
“放下”,不是“忘記”,它永遠在心里,并沒有消失。
“以前我怕你再婚生兒子,現在我衷心祝福你,曾經說過的話不會作廢。”任喬安站起身,走出陽光房的前一刻,她笑著說:“給我留點自尊,我只有這些了。”
她已經是和孤兒一樣條件下成長的孩子了,可以接受沒有爸爸,但是不能接受沒有尊嚴了。
她也可以接受他再婚,或者再生很多個兒子女兒,那些已經不會出現在她希望的生活里。
車拐進觀景臺的車庫,任喬安下車,卻沒立刻進去。
元宵節的雪越下越大,她僅僅站了一小會兒,身上的黑色呢外套就落滿了白色雪花。
任喬安抬頭,看著從無盡黑暗之中,向她奔赴而來的白色光點,帶著尖銳卻又絕美的棱角,落在她身上之后,在一瞬間棱角融化,徒留下一顆冰冷的中心,固執的和四周的雪花同為一體。
看來,不管是渺小或者偉大,要在這世間生存下去,都必須抹去自己的尖銳。
任喬安笑自己果然是生活好了,現在都有心情吃飽了撐的,站在寒冷中總結人生哲理。
她得到的東西,要有來處、要有去處,這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她不喜歡。
轉身,進入別墅,這時間保姆已經睡了,大廳里只有一個保鏢守夜,任喬安讓他不要出聲,自己上樓休息。
室內溫暖,任喬安打開自己的臥室門,打開燈剛關上門,身上的外套還沒脫,就被人從后面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