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余生，他每每想起這一幕，都會狠狠甩自己幾個耳光。

　　如果當時他抱起女兒，讓她快一點撲進媽媽懷里，孩子會不會就原諒他了。

　　那麼漫長的一條路，當時他的女兒是用什麼樣的心情爬的呢？

　　若他不那麼偏執，他的女兒會不會有片刻的溫暖，不至于死的時候那麼冰冷？

　　云汐終于抓住了女兒的手，眼淚順著她蒼白的臉頰滾滾而落。

　　樂樂扒拉兩下，腿一蹬，直接撲進了媽媽懷里。

　　小丫頭抱著媽媽的脖子，將臉埋在媽媽的側頸內，嗚嗚的哭著。

　　云汐緊緊抱著孩子瘦小的身體，渾身在劇烈顫抖。

　　“樂樂，樂樂……”

　　當年她給她取名樂樂，是希望她能平安快樂。

　　可她一點都不快樂，將自己封閉在自己的世界里，硬生生的磨成了啞巴。

　　她的孩子，這一生都開不了口了。

第85章 戰司寒的心是痛的

　　不，她不能放棄。

　　如果連她都放棄她了，她的女兒這一生該怎麼辦？

　　“樂樂……”云汐伸手捧起女兒的臉，輕柔的道：“你喊一聲媽媽好不好，乖，就喊一聲。”

　　小丫頭淚眼汪汪的看著她，眼里的光在變暗。

　　媽媽這麼在意她會不會說話，如果她說不出話，媽媽是不是就不要她了？

　　‘媽媽……’

　　嘴張開，口型對了，但沒有聲音。

　　云汐耐著性子，又繼續哄，“乖，再喊一遍。”

　　‘媽媽……’

　　還是沒有聲音。

　　“再喊一遍。”

　　‘媽媽……”

　　“再喊一遍。”

　　“媽媽……”

　　反反復復的試了十來遍后，小丫頭的眼淚掉得更兇了。

　　她緊緊拽著媽媽的領口，可憐兮兮的看著她，用口型道：“媽媽，你不要拋棄樂樂。”

　　云汐心如刀絞。

　　她嚎啕大哭了起來。

　　這個傻孩子，她怎麼會認為她會拋棄她？

　　她可知她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希望了，也是唯一賴以支撐的動力？

　　“不，不不，媽媽不會拋棄樂樂的，永遠都不會。”

　　樂樂含淚看著她，用口型說道：“可我說不出話了，他們都罵我是小啞巴。”

　　明明通過口型很難聽出對方在說什麼，可云汐就是聽懂了。

　　母女連心。

　　她深刻的感受到了女兒的不安與恐懼。

　　戰司寒，看著被你折磨成這樣的女兒，你真的不會心痛麼？

　　戰司寒的心是痛的。

　　他微微蹙著眉，感受著心臟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

　　雖然他也不知道這樣的情緒從何而來，但他在極力壓制著。

　　有時他腦海里會蹦出一個念頭：這是你的女兒！

　　可每次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立馬被他掐滅了。

　　不，不不，這不是他的女兒，如果這是他的孩子，那他這幾年對她們母女所做的一切又算什麼？

　　云汐抱著女兒安慰了一番，見孩子慢慢穩住了情緒，她緩緩偏頭望向戰司寒。

　　雖然她不想求這個男人，但現在只有他能救孩子了。

　　她恨自己的懦弱無能。

　　她恨自己的卑微妥協。

　　可她無能為力。

　　她緩緩推開孩子，然后跪在了戰司寒面前。

　　“戰先生，請你發發慈悲，救救樂樂，她的嗓子剛壞，還有救的，

　　我沒有騙你，她真是你的女兒，你就當可憐可憐她吧，求你了。”

　　戰司寒現在最怕聽到‘她真是你的女兒’這幾個字。

　　是的，他怕了。

　　以前渴望這個孩子是他的，現在懼怕這個孩子是他的。

　　如果真是他的女兒，那他這個做父親的賦予了她什麼？

　　疼痛？傷害？自卑的人生？

　　不！

　　他接受不了。

　　“事已至此，你還說她是我的女兒，云汐，你真當我蠢麼？

　　如果你不說這話，我或許還會可憐她，請個專家給她瞧瞧。”

　　云汐一下子激動起來，“那我改口，我改口還不行麼，

　　她不是你的女兒，求求你救救她，她還那麼小，不能就這麼毀了。”

　　戰司寒冷睨向樂樂，從孩子眼里看到了恨意。

　　這個小野種居然恨他！！！

　　剛才他還看到她窩在阿生懷里黏著他呢。

　　“你都說她不是我的女兒了，我干嘛還管她死活？”

第86章 爸爸，我恨你

　　樂樂緩緩垂下了小腦袋。

　　她沒有答應阿生叔叔是對的，這個人不是她爸爸。

　　云汐扯著戰司寒的褲腿，卑微的跪在他腳下，“求求您，救救她，您就當是在施舍吧。”

　　戰司寒的心情莫名浮躁起來，胸口像是堵了石頭似的，壓得他喘不過氣。

　　他試著抬腳將她踹開。

　　樂樂突然撲了上來。

　　那一腳，直接踢在了孩子后背上。

　　力氣不大，但讓樂樂眼里的恨意漸漸變濃。

　　當云汐看到女兒眸中有了恨意時，都顧不得查看她的情況，雙手死死扣著她的肩膀，用力的搖晃她。

　　“樂樂，不許恨，聽見沒，不許恨他。”

　　不是她圣母，而是女兒心里一旦有了對自己親生父親的恨，她這一生都將不得安寧。

　　她的父親沒給過她什麼，不值得她用一輩子去恨。

　　“樂樂，乖，聽媽媽的話，別恨。”云汐苦苦哀求著，心死如灰。

　　可無論她怎麼安撫，就是抹不掉孩子眼里的恨意。

　　樂樂緩緩轉過了頭，目光落在戰司寒臉上。

　　她張了張嘴，發出了沙啞的聲音，像是拼盡了此生所有的精力，一個字一個字的道：“爸爸，我恨你。

”

　　她喊了他爸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