筆錄做完后,警局把三年前的張揚車禍案進行了修改,將上面寧囂為車禍主負責人的名字銷毀。
三年前辦理這個案子的警察,鄭重其事的朝寧囂鞠躬道歉,遲來的歉意雖晚卻真誠。
寧囂同樣致以真誠的點頭回應,嘴角勾起釋懷的笑。
只有寧幼沅,垂眸掩去了眼底瀲滟的淚光。
只有她知道,這道歉晚了一輩子。
前世未來的父親,等了一輩子都沒等到。
從警局出來,頭頂烈日晴空,燦爛的陽光將云朵染的金燦燦的,神明慷慨的將其賜予整個人間。
街道兩邊一排排大樹遮云蔽日,陽光從縫隙間傾落,再投影到行人身上,折射出五顏六色的世間百態,山水如畫。
寧囂頭一回覺得世間如此溫柔,他不由自主的仰頭,享受般的去感受溫暖的陽光。
寧幼沅牽住寧囂的手,提議說,“爸爸,今天天氣好好喔,我們去下館子吧。”
寧囂側目看她,陽光將她整個人浸的瑰麗又熠熠發光,在她臉上染上了一層胭脂金。
他胸腔起伏,有太多話想說,最終到了唇邊,只得出一句,“小孩兒,謝謝你。”
謝謝你一直相信我。
謝謝你為我做的這一切。
謝謝你帶我走出泥濘,讓我重新愛上這個世界。
那麼多那麼多句謝謝,說出來實在是太蒼白,不能體現出我對你萬分之一的感激。
——我在洪流中野蠻生長,能遇見你,是神明賜給我的糖。
寧幼沅被寧囂如此認真的致謝,莫名有點害羞,她想了想,毫不猶豫的提出要求,“那你一會得給我買十個糖人!”
寧囂忍俊不禁,點頭答應,遽然沉聲道,“你最近是不是背著我去打拳了?”
他指的是寧幼沅查周雪這些事,肯定是要花不少錢才能查出來的。
寧幼沅狡黠的笑,轉了個身,面對寧囂,倒退著往前走,可驕傲的說,“我在碰見一個冤大頭,他拜托我幫他的畫填色,一副一百萬,我一口氣接了五副。”
寧囂,“……”
所以為了他這事,小孩花了五百萬?
剛感受到陽光溫暖的少年,瞬間身體一涼。
他腳步一停,深深地吸氣,“你知道五百萬能買到你這輩子吃都吃不完的糖人嗎?”
“我知道啊!”寧幼沅晃了晃她牽著寧囂的那只手,表情十分自然,
“我又不傻,我知道五百萬能買數不清的糖人,還能買很多好吃的,能在青城買十幾套房子,一個月收租金都能吃喝不愁……”
她顯然心知肚明,五百萬對于普通人來說是一筆無法想象的天文數字,當她將五百萬化為實物攤開來講,寧囂手心發汗,開始替她肉疼。
接著。
她話音一轉,擲地有聲,鏗鏘有力,“五百萬很貴,但是能買到爸爸的清白,是我賺了。”
寧囂唇角抿緊,一時間說不出話。他深邃的看著她,看著她認真的雙眼,看著她真誠的模樣。她像小孩子晃蕩他的手,很輕很輕的一下,卻一路晃到了他的心里去。
上帝讓人們世俗,卻又賦予真心,當人們將世俗與真心融合在一起時,這便是人性之美。
寧囂笑了起來,溫柔又繾綣,他有來有往的晃了一下寧幼沅的手,眼尾微微揚起,“那個冤大頭,還挺傻。”
這個時候。
第176章 永不原諒
張父推著張母的輪椅,吃力的追了過來。
“囂兒……”張父滿臉羞愧難當,顫抖的聲喊寧囂。
寧囂遙遙的看向夫婦倆。
真相大白后,張父看著寧囂的眼神不再像從前那樣疾惡如仇,他又恢復到了張揚活著的時候那般溫和慈祥,只是多了濃濃的愧疚。
張父幾乎不敢與寧囂對視,他做好了寧囂大罵他一頓的準備。
然而。
寧囂只是很平靜的望著他們,甚至還很禮貌的叫他們,“伯父,伯母。”
張父目光震動,眼眶一紅,接著撲通一聲,朝著寧囂直直的跪了下去,同時重重的往地上磕頭。
“對不起,孩子,是我們對不起你。”
“是我愚鈍,是我混賬,我誤會了你,阿揚耽誤了你,我們一家耗費了你的一生。”
“對不起,你打伯父吧,你打死伯父吧!”
張父哭著道歉,狼狽不堪,悔恨交加。
張母也羞愧的落淚。
現在已是五月初,立夏已過,北方溫度比南方低,平時還是得穿外套,但中午的陽光還是挺烈的。
寧囂墨黑的眉頭微動,牽著寧幼沅的手帶她去了不遠處的樹蔭下,叮囑,
“你在這里待著別動,我一會回來接你。”
寧幼沅乖乖的“喔”了一聲。
寧囂才又走過去,他伸手把張父扶起來,聲音低而溫和,“不必如此,我不怪你們。”
張父老淚縱橫,似乎不能理解。
他們張家害寧囂背負了不屬于他的罪名,錯失了進入國家隊的機會,錯過了最輝煌耀眼的青春。
他十六歲被迫退學了整整兩年,本來應該有更好的前程。
如果沒有張家,他現在也許已經上大學了,他不是臭名昭著的校霸,而是為國爭光的籃球之星。
怎麼可能不怪呢。
寧囂明白張父在想什麼,他無所謂的笑了笑,提唇道,“如果沒有你們,我現在或許過得很好,但我就遇不到那麼好的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