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他隔著一地的夜色四目相對,過了一會兒終于還是笑起來。
隨后我從身上掏出一方錦帕起身上前替祈恒抹去他臉上的雨水:「怎麼,知道不是我做的失望了?」
祈恒一直以為是我殺了辰妃。
但我沒有。
我的確是因為香囊的事情而恨極了那個女人,也想親手殺了她。
但可惜的是,我終究是在送她去見閻王的這件事上晚了一步。
到底是個不討人喜歡的,難得善終也算不得稀奇。
那女人不好相與,整日又總一副神憎鬼厭的模樣。
至于她沒能死在我手里,不是我心軟,只能說是殺人的那個,動手倒比我要迅速。
只是初秋雨夜,祈恒他冒雨深夜來此問起此事,想來除了想要求證那女人的死還有別的緣故。
他渾身上下被雨淋得太久渾身上下被濕透了,沖著我張了張嘴像是有話要同我說。
猶豫了好一會兒,終于默默低下頭去避開我的目光,拉住我的手慢慢將我抱進他懷里,悶聲對我說:「云姬,這段時間我恐怕不能來見你了……」
2
我不知道祈恒到底要做什麼,但之后的日子祈恒確實沒再來過傾云殿。
日子過完一個秋,宮前的秋梧桐最后一片枯黃落葉從樹枝上飄下來的時候,宮中忽然傳來了一個消息:
景陽宮的淑妃意外溺斃在了御河里。
這消息傳來的時候,其實我有一瞬間的恍惚。
傾云殿消息不靈通,許久不留心祈恒后宮的那些妃子,這其中誰是誰我大半都弄不清。
不過這次猛地聽說這名字覺得有些熟悉。
我想了好半天才想起來,這些日子祈恒不來傾云殿,仿佛就是留宿在她宮里。其實比起淑妃的死,我更奇怪的是祈恒怎麼會無緣無故地注意到她。
那個女人,我見過一面。
她容貌不突出,性格也只能算作尚可。
選妃那日沒什麼特點地站在一眾花枝招展的丫頭中間,若非依仗家中手握重兵的哥哥,怕是連進宮的資格也沒有。
這樣的一個人,若說祈恒突然看上了她我卻是不信。
與祈恒朝朝暮暮十幾載,莫說是他的心思,便是他吃飯穿衣的好惡都是按照我的心思一點一點教出來: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祈恒也絕看不上這樣的女人。
我深知祈恒做事不會隨心所欲,當下心中便起了猜疑。
時間又過了幾日,直到那天偶然聽到一些風聲,說是祈恒在淑妃死后她幾個心腹的奴才悄無聲息地失蹤,又聯想到那日祈恒來見我抱著我俯在我耳側說的那句「我寧可是你殺的辰妃」。
我這才驟然想通了一些事。
又過了幾日,天氣更冷了些。
我賴在傾云殿中越發懶得動,夜里我在殿中早早吹熄了紅燭睡下,卻未想到數日未曾見過的祈恒卻在后半夜的時候悄悄來了傾云殿。
朝夕相對十幾年,我對祈恒氣息的熟悉甚于我自己。
我慢慢睜開眼睛卻沒有轉頭。
只任由祈恒自身后緊緊抱著我把頭埋我頸間,仿佛要將數日未見的思念都化作綿長而熾熱的親吻里。
「是你殺了她?」我說。
「是。」
「為什麼?」
祈恒親吻我的動作微微一愣,他嘆了口氣將額頭抵著我的肩,沉默了一會兒卻將我抱得更緊。
「因為我?」
我轉過身去同他四目相對,手抵在他心口的位置沖他笑起來:「她發現你在這宮里藏著一只妖了,所以才會殺了辰妃制造妖孽殺人的謠言,對麼?」
祈恒忽然收緊了臂彎,將我緊緊地抱在他的懷里,低啞深沉的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云姬你放心,我絕不會讓任何人傷了你.....」
我以為了卻這些事之后宮中便會恢復平靜如往昔。
豈料后宮事才了卻前朝又起了戰火。
那段時間北境不安穩,仗一直打到了隆冬。
祈恒派無心帶領十萬大軍同蠻夷之地的突厥打了半年未分勝負。
一直到隆冬時節,第一場冬雪降下來的時候,祈恒的案頭呈上這半年以來第一封捷報:
突厥可汗暴斃,無心他就要回來了。
3
同突厥韃子兵的這一仗,算是讓無心在朝廷之中徹底站穩了腳跟。
大勝而歸,普天同慶。
三軍將士抵達都城的那一日,自發來迎軍的百姓將路堵了個水泄不通,高擎的軍旗在北風之中招搖而過,隨后無心便騎著一乘高頭大馬緩緩從城門來到了宮門前。
時隔多年,這是我第二次見他如此風光。
入夜的時候,祈恒特意命人在吉慶殿中備下了最高規格的宴席宴請,一則是為他接風,二則也是為了撫慰他們兄妹的離愁別緒。
一君一臣一后妃。
祈恒此番安排算是抬舉了這對兄妹一人之下的地位。當晚他三人在吉慶殿中的把酒言歡開懷暢飲,絲竹之音隱隱傳來一直響到后半夜。
接下來的兩個月,祈恒晨昏定省去吉慶殿見他的好王后勤快得像是孝子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