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士們在外拼命保家衛國的時候,京中貴族只覺得我們卑賤粗野,舅舅,我們要保護的是淳樸無辜的大夏百姓,不是那些只會享受吸血的貴族子弟。」
舅舅閉了閉眼。
「陛下選了你爹做這件事,是想坐收漁翁之利,對吧。」
「若是事成,周家軍重傷,我一死,陛下必能睡得安穩;若是不成,你爹被發現,作為姻親也會牽連到我,對陛下還是有利。」
舅舅行軍打仗多年,從來不是不知朝政的傻子。
他只是沒想到,忠心耿耿護衛多年的皇帝,會為了玩弄權術置百姓安危于不顧。
可惜了,龍椅上坐的就是這麼一個毫無仁君之心的蠢豬。
燭火映在我臉上,銅鏡里我的眼神明亮似星辰,兩團火苗在眼中閃爍:
「舅舅,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你真的要為了昏君,拖著邊疆百姓和十萬將士一起死麼?」
12
換了密信內容后,我重新放了信鴿出去。
舅舅也開始有意防備我爹。
他帶著那封截獲的密信,拉著親信懇談一夜。
第二日,我爹就進了一個精心為他準備的圈套。
我爹可以死,卻不能死于叛國。
此時舅舅與我師出無名,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自古都是得民心者得天下。
倉促之間叛逃,只會得到叛黨名頭。
但舅舅手握重兵,天高皇帝遠,只要定北郡這附近的百姓認他感激他,就算得了民心。
皇帝本就制衡不了舅舅,而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帶兵,把突厥人打回老家,讓他們看到我的軍旗就發抖。
「二郎,你不擅長打仗,明日出征,不如留下。
」
我爹把我叫到一旁勸我不要跟舅舅出去。
我看著他,許久不曾說話。
上一世,他是不是也曾勸過裴鈺呢?
大抵是僅存的一點良心,不想看著親兒子一塊兒死,所以我爹支走了裴鈺。
但定北郡失陷,那些慘死的人,又是誰的兒子,誰的父親呢?
「父親說得是,明日我就不給舅舅添亂了。」
我爹欣慰地笑了笑,遞給我一封書信,讓我明日快馬送去驛站。
我拿著信,站在樹下。
黃土飛沙,日日如昨。
原來,前世的裴鈺是這樣活下來的。
卻也不過是茍延殘喘。
為了權勢,也為了斬草除根,最終裴鈺還是埋骨雁門關。
為父不仁,為夫不義。
我爹今生被我算計,是他應得的。
他要是個慈父,沒準我和裴鈺都不會長歪,我們一家子從根上就不太正常。
如今圖窮匕見,也很符合常理。
「父親會上前線麼?」
我爹笑容里帶著淡淡的得意:「那是自然,你老子我當年也是跟你舅舅打過仗的。」
「是麼?父親從前沒提過呢。」
「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提他做什麼?」
身后,舅舅的聲音傳來:「你們父子二人聊什麼呢?」
我高聲道:「父親說,昔日也跟舅舅打過仗。」
舅舅微笑,神情中帶著幾分緬懷過去的悵然:「世朝以前也做過我的副將,他那時功夫好,長得也好,你娘一眼就看中了他。」
我垂下眼睫,實在想不出我娘該是什麼模樣。
我爹卻愣了片刻,才接話道:「是啊,晚娘跟我也是在定北郡認識的。」
「她最愛騎馬,可惜跟我進京后,就沒有機會跑馬了。」
父親,您也覺得愧疚麼?
我娘是我爹投向陛下的第一道見面禮。
權力傾軋下,我娘是最先死的。
不知道前世奈何橋團聚的時候,她有沒有后悔。
13
通信半月后,突厥大軍贏了幾場小型游擊。
這是舅舅故意設下的圈套,只等著我爹和突厥人上當。
本應該離開戰場的我,此刻正帶著兩千騎兵從側翼突襲突厥大軍營地。
馬腿上纏著軟布,夜行無聲,身后兩千精兵在我帶領下直奔只有少許士兵防衛的大營。
突厥人還做著南下的美夢,回利可汗的兒子,戈多王子此刻就在大帳之中。
一片火光中,我單槍匹馬生擒了戈多。
前世,裴鈺和舅舅都死在他手里。
裴鈺死的時候,身首異處,戈多把他的頭拴在馬尾上,繞著定北郡的城墻拖行。
這一世,客死他鄉的,輪到戈多了。
「報!裴副將生擒戈多,現在已經大勝歸來!」
帥帳中,舅舅忍不住帶著人出來接我。
「裴鈺幸不辱命!」
而另一邊,我和舅舅安排的埋伏也捷報頻傳。
只是我爹再也沒有機會活著回來了。
荒山枯樹,一地殘尸,枝丫上站著幾只烏鴉,緊盯著地上的尸體。
我爹和他的親信都死在突厥人刀下。
他身上,有我安排人放的最后一封「密信」。
信中說,他假意投誠,其實沒有把真正的布防圖送出去。
我還仿照他的筆記,寫了一段戰術安排。
不知道突厥人會不會搜尸。
如果他們拿到假的戰術安排,走上一條不歸路,那就最好。
當然,不搜也沒關系。
反正我又不虧。
……
重創突厥大軍,生擒戈多王子。
舅舅在邊疆聲望一時無兩。
雖然損失了我爹,但是無傷大雅。
京中的封賞很快就下來了,我猜皇帝后槽牙都要咬碎了。
這一次,被封賞的主要是我。
哦,是裴鈺。
陛下金口玉言,英雄出少年,為了勉勵我,讓我繼承裴家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