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那之后,我的身子漸漸不好。
那股腐朽的味道,我聞見的次數越來越頻繁。
嬤嬤和春兒卻說聞不到。
我想也許是我早就將自己當作一具行尸走肉,肉體連同靈魂都漸漸腐朽。
春兒心疼我,她要替我去宮外看望林家人。
「好姑娘,你在宮里安心待產。」
「我會把東西給了林瑤姑娘的。」
那晚,春兒遲遲未歸,程明珠養的貍奴叫喚了一整夜。
第二日,春兒遍體鱗傷被扔回我的寢殿。
她被拔掉了舌頭。
李洵燁居高臨下地踩著她的手:「孤說過,你是孤的女人,不要慷他人之慨,林家如今還能住在府里,已是莫大的恩賜,主戰之人,不顧百姓死活,休養生息方為上道。」
「我想你也聽不懂這些,只讓你安心在宮里待著,你連這些也做不到嗎?春兒是你的陪嫁丫鬟,但也是東宮的人,既然這張嘴不會規勸正妃,便拔掉她的舌頭,以后再也莫要說話。」
春兒滿臉驚恐,卻只能發出嗚咽的聲音。
阿娘派來的李嬤嬤,在深夜將白綾勒在春兒脖子上。
她的臉被月光照耀得慘白。
「娘娘,老奴這是為您好,春兒日日在你身邊,不知道規勸你,惹得殿下發這麼大的怒火,春兒如今也受罪,倒不如死了。」
我跌跌撞撞地將她推開。
將春兒護在身后,連日來的惶恐,折磨得我的頭腦發疼。
我拼了命地抱著春兒:「誰動她,就先弄死我。」
李嬤嬤幽幽地開口:「娘娘,就算老奴不動手,旁人也不會放過她的。」
房間內只剩下我和春兒。
她身體虛弱,卻還是為我擦眼淚。
沖我搖搖頭。
17
春兒怕我傷心,不在我面前掉眼淚。
程明珠自然不會錯過這樣看好戲的機會,我不知道李洵燁對她到底有怎樣的謀劃或者安排。
她大著肚子幾次三番來挑釁。
春兒無法開口,便將她趕出我的偏殿,她卻不依不饒,聲稱自己動了胎氣。
李洵燁默許她可以對春兒動私刑。
程明珠的九節鞭打在春兒身上的時候,還要讓太監扒掉春兒的衣服,我沖上去,鞭子打在我身上。
身下一股熱流涌動,我跌倒在地上被人抬進了寢殿。
產婆進進出出。
春兒跪在床邊,為我擦汗。
「娘娘,用力啊。」
「娘娘……」
我忘記有多少人在呼喊,直到用盡全力,看見她們面露喜色。
「娘娘,是個小皇子。」
聽完這句話,我便又沒了力氣昏睡過去。
夢里,我似乎又看見了林煊。
「你可曾怪我?」
他搖搖頭,沖我擺擺手:「回去吧阿玨,這不是你來的地方。」
我哭著問:「林煊,可不可以現在帶我走?我后悔了,我什麼都不管了,帶我走好不好?」
他眼神溫柔,想撫摸我的臉頰,卻又垂下手。
「阿玨,你得好好活著。」
「阿玨,你會逢兇化吉,歲歲平安的。」
他的身影漸漸消逝,離我越來越遠。
我如同墮入旋渦之中,不想醒來。
「林煊,求你,求你再來看看我。」
可這次他沒有再出現。
我睜開眼睛,日光微露。
李洵燁坐在榻邊,握著我的手,見我醒來,他高興地說:「阿玨,你為我生下了一個兒子。」
他從乳母手里接過孩子。
粉雕玉琢的小娃娃,放在我身邊。
我卻別過臉去。
「殿下,如今孩子已經生了,妾身只愿守著佛堂過日子,還望殿下成全。
」
他讓人將孩子抱走。
「如果我不愿呢?」
「殿下悉聽尊便,明玨如今早已與行尸走肉沒有分別,若殿下喜歡這具身體,殿下自然可以隨意處置。」
他與我四目相對,紅了眼眶。
淚珠砸在我臉上。
「我要你的心,為何你的心上人不能是我?」
「與你姐姐在京都詩詞大會初次會面,我便喜歡上了裝作小書童的你,那時你正在趁人不注意拿桌上的茶點往嘴里塞。」
「后來你姐姐成了皇兄的正妃,皇兄即位后成了皇后,我原想著待三年國喪期過后,去你府上提親,沒想到上天垂憐,皇兄身子不好,意圖封我為儲君,儲君正妃的位置便理所應當落在你頭上。」
我閉著眼睛,不想看他。
他卻自嘲地說道:「你可知道,那天我有多歡喜?」
18
我內心酸澀。
「殿下所愛,明玨承擔不起。」
「東宮之內,誰人不知殿下心尖尖上的人乃是程側妃,殿下不必說些冠冕堂皇的話,既折煞了我,也折煞了您與程側妃的情誼。」
李洵燁替我掖好被子。
臨出門前,他望著我:「她不過是一枚棋子罷了。」
宮人沒有人敢抬頭看他。
春兒關上房門,和乳母一道看著搖籃中的孩兒。
秋風蕭瑟,傍晚阿姐才姍姍來遲。
阿姐抱著孩子一臉如釋重負:「陛下如今就憑藥湯吊著命,你能誕下孩兒,我心里總算寬慰許多。」
她心疼地撫著我的臉頰,「阿姐也是沒辦法,明玨你不要怪阿姐。」
我搖搖頭。
她看向程明珠寢殿的方向。
「她如今還能耀武揚威,我倒要看看她還能蹦跶幾時。」
「她不過恃寵而驕,真正的始作俑者,難道阿姐不知道嗎?」
阿姐嘆了口氣,摸了摸我的臉:「你好生養著身子,明玨你的好日子還在后面。」
她匆匆又回到陛下的寢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