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免著重多看了他幾眼,越看越覺得熟悉。
這俊俏的眉眼……
這高挑的身形……
這冷淡的神態……
怎麼越看越像我的表哥——江紹言?!
09
仿佛當頭一棒,我的腦子嗡地一下蒙了。
那位得勝歸來的青年將軍,分明和江紹言長得一模一樣。
那冷冷淡淡的神態,更是和年少時如出一轍。
只是臉龐更加嚴峻瘦削,膚色也變成了小麥色。
猛然間太過震驚,我茫然站在原地。
待我反應過來,打頭的隊伍已經走遠,煙塵中,只余馬上背影。
我匆匆拎起裙子,不顧丫鬟的呼喊,轉身便要往樓下跑。
這些天以來的種種異狀,一幕幕在我腦海中浮現。
半夜的狐貍尾巴。
對不上的少年回憶。
直到今日,我的疑惑到達了頂峰。
我曾經猜想過,或許我的夫君被狐妖頂替,或許江紹言本身就是狐貍。
可我沒有想過——
又或許,從我嫁進江家開始,從我掀開蓋頭開始,我見到的夫君就是一只狐妖。
而不是我的表哥,江紹言。
江紹言到底發生了什麼?如今陪伴我的夫君又是誰?和他有怎樣的關系?
只要找到真正的江紹言,我就能知道一切的真相!
「夫人!您要去哪里?」
丫鬟急切呼喊,追在我身后,沒跑幾步,哎喲一聲撞上了陡然停下腳步的我。
我怔怔地站在樓梯上,視線對上來人。
腳步如墜千斤,再也無法邁出一步。
木制樓梯的盡頭處,有人正好整以暇地等待著我。
寬袍緩帶,面如冠玉。
與方才騎馬而過、披堅執銳的小將軍截然不同,又萬分相似。
他抬起頭,含笑凝視著我。
「夫人,你要去哪里?」
10
我坐上了夫君的馬車,與他一同回府。
一路上,我心虛不敢說話。夫君不知為何也不說話。
行吧,你不說我也不說。
開口的人先輸,我只好占住嘴,捻起車內攢盒里的杏脯一頓狂吃。
「等等……」
「江紹言」愕然抬頭,正待出聲阻止我將杏脯塞進嘴里,我已經被酸得眼淚汪汪捂嘴。
「呸呸呸……」
誰在他的車里放這麼酸的果脯!我牙都倒了!
「酸著了吧?快吐出來。」
看見我的樣子,「江紹言」無奈又好笑,捧著帕子到我面前,示意我將嘴里的杏脯吐出來。
「這不是給你準備的……」
他頓了頓,似乎還想要說什麼,躊躇幾息后又咽下。
只是伸手將攢盒轉了半圈,指著另一格的點心示意我。
「這種不太酸。
「來時匆忙,未買些你愛吃的點心。
「若是餓了,先勉強墊一墊,很快就到家了。」
他的語氣溫柔和緩,話到最后,甚至有幾分歉意。
一如既往地對我細心照顧。
我依言咬了一口他指的點心,垂下雙眸,忽然真的說不出話來了。
他沒有騙我,的確不如先前的杏脯酸。
嘴里的難受滋味忽然淡去。
我心中的諸多繁雜情緒也仿佛忽然變淡了。
上車前的那些不安與猜忌,如同消弭的水霧,一忽兒便淡去。
無論「江紹言」是不是真實的江紹言,他對我的愛慕與關切都是真實的。
他付出的感情,和與我共處的時間,我無法視而不見。
我抬起頭,望了望眼前溫潤的男子。
他注意到我的目光,對我微微一笑,替我擦了擦嘴角。
不論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麼。
我知道,他已經在我生命中留下了難以抹去的痕跡。
11
不長的路程很快便到了盡頭。
我與「江紹言」一同回到家中。
揮退下人,我拉住他留在內室,與我獨處。
在馬車上,我已醞釀了許久,想清楚了我要做的事。
我要和「江紹言」坦白。
我要告訴他,我所知道的一切。
我要向他討要一個真相,而不是被蒙在鼓里。
無論真相是何。
「夫君,我們談談吧。」
我在「江紹言」對面坐下,認真地看著他。
「有一件事,我已經疑惑了許久,望你看在與我夫妻日久的分上,告訴我答案。
「我今日在城門口,看見了一個人,他與你長得……」
「阿鈺。」
面前的人卻打斷了我的話。
語速略顯急迫,仿佛已經知道了我將要說出口的話語是什麼。
我不知道他要給我怎樣的回答,有些疑惑,又有些緊張地等待著。
但他卻只是長久地、緘默地注視著我。
燭火搖曳下,「江紹言」凝望著我,幽邃瞳仁中仿佛閃動著難以言明的火光。
他的唇瓣翕動了數下,最終化作一聲長嘆,伸出手來捧住我的臉頰。
「阿鈺……我愛你。
「我愛你……」
不待我反應過來,灼熱的吻已經落在我的唇上,熟稔地啟開我的齒關,如同從前的千百次一樣,繾綣而深情。
只是,仿佛多了些從前沒有的迫切與惶急。
如疾風驟雨,如終結前的放縱。
如桃花凋零前最后一次的怒放,韶華勝極。
明明早就和面前的人親吻過無數次,一吻畢時,我竟昏頭昏腦,不知今夕何夕。
急促的呼吸交纏在一處,「江紹言」抵著我的額頭,緊緊抱住我。
「阿鈺,阿鈺……」
他將我的名字含在唇間,留戀地反復念了數遍,卻沒有再做什麼,突兀地松開了我,站起身。
「……今日已經晚了,阿鈺早些休息。
「我去書房就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