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說完,他有些倉皇地大步離去。
直到「江紹言」的身影從內室中消失,我才忽然意識到,對于我的疑問,他什麼也沒有告訴我。
可是……
我不自覺地伸出手,指尖碰了碰紅腫的唇。
方才的炙熱與纏綿又浮上心間。
——可是,又仿佛什麼都告訴了我。
12
好吧,看來只能使出我的絕招了。
趁著「江紹言」不在我房里,半夜,我偷偷跑到后花園里,使出當年關在家里時練成的翻墻神功,在陪嫁丫鬟的幫助下溜了出去。
不忘叮囑丫鬟等著我回來,到時在墻內接應我。
東邊不亮西邊亮。
既然「江紹言」不肯告訴我真相,那我便去問另一個江紹言。
朔方軍今日進皇城受封賞,將領們一定都在將軍府中。
我敲開將軍府的大門,將與江紹言定親時的信物玉佩遞了進去。
果然,沒過多久,便被引進了外院。
客房中,一位身形熟悉的青年男子背對我而立,正注視著手中那塊玉佩,輕輕摩挲。
聽見稟報聲,他抬眸看了看我。
「樓家表妹……
「沒想到,最先找到我的故人竟是你。
「我的父母是否知曉我在此處?」
我搖了搖頭:「只有我知道,今日我去看了朔方軍進京,這才看見了表哥。」
「……也罷,我心中知道,總會有這一天。」
江紹言輕嘆一聲:「只是還請表妹暫時為我保守秘密,不要告訴江家。」
在得到我頷首允諾后,他示意我坐下。
「表妹漏夜來尋,是想問我當年之事嗎?」
見我點頭,他沉吟片刻,慢慢開口:
「有些事,當時,我也不知該如何與你說起……
「我是江家嫡支,既享受了世家恩澤,生來便該維護家族,綿延世家富貴。
「可當我出門游學,乃至入朝為官,所見所聞卻并非如此。
「寒門百姓吃穿無著,世家子弟卻可以橫行鄉野。外有強敵,內有憂患,朝廷積弱久矣。
「身為江家子,我不該離經叛道,可身為有良知之人,我不得不發出自己的聲音。
「所以,我摒棄身份,隱姓埋名,棄文從武,投奔了朔方軍。」
江紹言停頓了一會,斂下雙眸。
他握著手中玉佩,再開口時,語氣變得遲緩而柔和。
「只是,當年我貿然離去,為了自己的追求,沒有履行我們的婚約,置你于不顧。
「……表妹,是我對不住你。
「我非良配,不敢誤你終身。」
沒有料到會聽見如此一番陳情,我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我從前便知道表哥在家里待得不快活,總是冷冷淡淡的模樣,原來他心里藏了這麼多事。
或許,我本該怨怪他貿然離開。
但我如今過得很好,心中便很難生出多少對表哥的不滿。
從前的事,到底是過去了。
只是,我還有一個最大的疑問,也是我來此的目的,還沒有得到回答。
既然江紹言在與我成婚前便離開了——
那麼,江家里的那位「江紹言」,又是怎麼來的呢?
難道是表哥專門找來為他遮掩的嗎?
我正要啟唇詢問,卻聽見表哥略有些躊躇地向我關切問詢。
「表妹……如今你一向可好?
「我離去后,你嫁給了誰家郎君,他對你如何?」
聞言,我震驚得差點打翻面前的燭臺。
「表哥,你不知道嗎?
「我的夫君就是『江紹言』啊!」
13
我告訴了表哥,他走后發生的事情。
有人冒名頂替江紹言,與我成婚。
半夜出現又消失的狐貍尾巴。
大軍歸來那日,那人堵在酒樓下,阻止我來找表哥。
江紹言聽完后,深深蹙眉,神色嚴肅。
「表妹,你說的這個人……不像是人。
「你是不是被什麼妖物纏上了?」
「這樣。」他想了想。
「我去與云麾將軍通稟一聲,你先在將軍府里住下。
「江家太危險,你暫時不要回去了。
「再過半月,朔方軍就要離開皇城,在此之前,我一定會幫你解決此事。」
我心頭忽然一凜。
表哥所說的「解決」,不可能是坐下來好好談話。
若是對方負隅頑抗,或許要見血。
一瞬間,我腦海中閃過「江紹言」雙眸緊閉、毫無生氣地臥在血泊中的模樣,原本蓬松柔順的狐貍尾巴被鮮血染成深紅……
我下意識攥緊了手。
其實,如果真的要解決「江紹言」,我之前就可以向家中求助,或是自己想別的辦法。
可我并沒有這樣做,而是選擇溜出來找到表哥,想要知道全部的真相。
……我真的要在還未弄清真相的時候,直接除掉「江紹言」嗎?
我還在猶豫。
表哥卻將我的躊躇誤以為是我不愿麻煩他。
「表妹,當年我悔婚離去,是我欠你良多。
「你不必思慮太多,先留在我這,就當是給我一個補償你的機會。」
聞言,我搖了搖頭。
「不是的,表哥。」
不管怎麼說,我和江紹言總有著青梅竹馬的情分。
他曾帶給過我美好的回憶。
我回想起少年于曦光中擎著一枝桃花向我奔來的樣子,情不自禁地彎起眉眼。
折來一枝春,只為卿歡喜。
我曾真摯地為那一刻心動過。
我笑了笑。
「表哥沒有欠我,也不必補償我。
「還記得我送表哥去書院時,你為我折桃花送別嗎,就當作……那枝桃花已是補償了吧。
」
我以為自己只是說了一句平常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