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一攢盒的酸點心是他吃的?
怪不得他能說出點心的味道!
「……阿鈺,我是狐妖,好歹粗通一點法術。
「孕胎而已,還是能做到的。
「何況,女子孕育辛苦危險,我怎麼舍得阿鈺受苦。」
夫君眨巴著眼睛看我,「阿鈺……不喜歡這個孩子嗎?」
一瞬間,我的腦海中倏然浮現出前夜的夢境。
長著棕紅色大尾巴的小狐貍,顛顛地跑到我身邊,水汪汪的大眼睛依戀地看著我,奶聲奶氣地叫喚。
這算不算……托夢呢?
我下意識在夫君的肚子上輕柔地撫摸了幾下。
不知為何,心頭一軟,胸中涌起一股憐愛之意。
「你別多想,娘親沒有不喜歡你。」
我放下手,看向眉頭緊蹙的表哥,語氣堅定。
「表哥,多謝你的關心,但我已經做出決定了。」
表兄抿唇看著我,一副不贊同的神色:「表妹是在擔心孩子?若你實在在意,留下孩子也可以,我來幫你養。」
啊這……
大可不必喜當爹……
我欲言又止片刻,最終一面感動于表哥的奉獻精神,一面委婉拒絕。
「不是因為孩子,我早就已經考慮好了。
「我今晚回江府,也是想要盡早和夫君說清楚,所以我沒有留在將軍府里過夜。」
表兄看了我一會,見我神色堅決,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罷了,既然你喜歡,便隨你心意去做吧。
「當初我一意孤行離家,若說對錯,難以一面之詞評判。
「但我知曉,稱心如意才是最歡愉、也最難得之事。」
表兄上前一步,牽過我的手,將他與我從前訂婚時的信物玉佩放在我的掌心。
「這塊玉佩你留著,若有事,便拿著它來尋我……」
他頓了頓,才繼續說完,「……倘若到了那時,我還未戰死沙場。」
月色下,表兄朝我微微笑了笑,如冰破雪融。
「表妹,保重。」
17
表哥來了又去,墻下只剩兩人。
我拉了拉身旁的狐貍精:「陪我走走吧。」
夜色闌珊,月落參橫。
后花園中的桃樹在清幽月色下顯得朦朧而靜謐。
我伸手,摸了摸枝頭含苞待放的蓓蕾。
「夫君,那枝桃花,是你變幻成表哥的模樣來送予我的,對吧。」
一旦理清了思路,謎團便迎刃而解。
當年我去為表哥送行時,離開的人的確是表哥。
但從轉角處跑來、送我桃花的少年,卻是如今我身旁的這只狐妖。
原來,早在那時,我已經喜歡上他了。
只是我一直不知罷了。
我問夫君:「為什麼要變成別人的樣子來找我?」
狐妖抿唇,小心翼翼地望著我。
「阿鈺……我、我只是只野狐,你卻是世家小姐,我自知配不上你,不敢見你……」
他停頓幾息,囁嚅著又道:
「何況,我找到你時,你已經訂婚了。
「對方和你青梅竹馬,又家世相當,我以為……你肯定不會心悅于我……」
怎麼也沒有想到,令我憂思了許久的謎團,最初只是因為如此簡單的原因而產生。
我有些好笑,想起他之前患得患失的樣子,又不免有些心疼。
唉,我的夫君,是一只自卑又戀愛腦的狐貍啊。
看著夫君忐忑打量我的神情,我忍不住憐愛地摸摸他的臉頰。
「別多想,我和表哥很早就認識,對我而言,他和我的親生兄長是一樣的。
「再說,你也不用看低了自己。
「你既體貼,又懂法術,哪里比旁人差,我看你不知勝過多少男人。
」
狐妖的雙眸亮了起來。
他感動地抱住我,一面向我不停地道歉。
「阿鈺,對不起,沒有早點告訴你。
「我越和你相處,就越害怕你得知真相后離開我。
「最后鬧成現在的結果……」
由愛故生憂。
由愛故生怖。
越是深愛,便越是憂懼。
我伸出雙臂,回抱住我的夫君,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背。
「不要怕,我不會離開你。」
因為我也愛你。
「等到明年春來,咱們一家三口就能坐在桃樹下賞花……」
我挽著屬于我的大狐貍,朝家的方向走去。
長夜已逝,東方既白。
未來一定是美好的日子。
番外
01
小狐貍沒有名姓,不知道父母,連皮毛都是最普通的棕紅色。
不過是一只生長在林間的野狐。
原本它會作為畜生度過短暫的一生,直到那個夜晚,它遇見了奇跡。
圓月當空,月華大盛。
天穹灑落萬道金芒,無數如金雨般的細絲串著一顆顆形若橄欖的帝流漿,從天上降到人間,落入山川河流中,轉瞬即逝。
帝流漿對妖類是大補之物,草木得帝流漿則有靈,動物得帝流漿則顯神通。
這是一場盛宴,亦是一場搏殺。
在那個百年一遇的夜晚,小狐貍懵懵懂懂中感覺到莫名的渴望。
它奔跑著,追逐著,被忽然破土而出的樹根絆倒,被從天而降的禽鳥撲啄,被兇猛嚎叫的野豬攔路。
跌跌撞撞,傷痕累累,不知失敗了多少次,終于接得了一枚帝流漿。
吞下金色帝流漿的那一刻,小狐貍從「它」變成了「他」。
如同陽光照破迷霧,上蒼的恩賜為小狐貍揭開了一層他原本終其一生也無法看透的面紗。
新的世界從此對他展開。
02
小狐妖化成了人形。
他離開山林的時候,山桃花方打了骨朵兒,淺粉濃紅點點遍布山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