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狐妖變成了一個清秀的男童,獨自走在郊外的路上,很快被心懷歹意的人販子當作了獵物。
他惶恐慌張地躲藏逃竄了一陣,卻沒能躲開身后緊追不舍的跟蹤。
眼看就要被人抓到,他急得狐貍耳朵都差點冒出來。
他正準備不管不顧變回原形逃跑的時候,一輛馬車在離他不遠處停了下來。
一個總角女童掀開車簾,對他喚道:「阿弟!快上車回家了,莫貪玩!」
小狐妖聽懂了,他用盡力氣跑過去,連滾帶爬上了車。
車夫立刻一揚鞭,馬車載著他們將人販子甩在身后。
車輪轆轆向前,小狐妖一頭跌進車里,驚魂未定地抬頭,對上了一雙明亮清澈的眼睛。
「小阿弟,你莫怕。我叫阿鈺,你叫什麼?」
那雙眼睛的主人笑容燦爛,勝過山野里最爛漫的桃花。
那是他從未見過的美景。
小狐妖沒有名字,他說不出話來,只愣愣地盯著阿鈺,目光無法離開她的笑臉。
一旁的女子輕咳了一聲:「阿鈺。」
她不贊同地看了女童一眼,女童立即端坐好,不再出聲。
女子這才看向小狐妖,和藹地問他:「孩子,你家在哪?父母何處?怎麼一個人亂跑?」
女子雖態度溫和有禮,問題卻一個接一個。
家住荒野山嶺、無父無母的小狐妖一個也答不上來。
他支支吾吾,無法應對,只好在進城時,趁著馬車在城門口停下查驗,火速躥了出去。
但他從此記住了那雙眼睛和那個笑容。
街角乞討的午后,破廟棲身的月夜,小狐妖總是一遍遍想起瑾,腦海中一次次浮現出與她見面時的情形。
她發鬢上的珠花,她衣裙上的繡紋,她周身的香味。
她呼喚他的聲音,她抬眸看向他的眼神,她望著他時嘴角的弧度。
每一個回眸、每一個淺笑,都在小狐妖腦中翻來覆去回憶了無數次。
他懷揣著這段回憶,如同賤民偷偷藏起原本無法企及的珍寶,在無人時取出,反復摩梭,再三流連。
有了這獨屬于他的珍寶,乞討時的謾罵毆打、露宿時的忍饑挨餓,似乎都變得溫和起來,不再那樣令他難以忍受。
——因為他和她同在一座城池,同在一片月下。
小狐妖相信, 總有一日, 他會再一次看見她。
03
這一日終于到來。
再見面的時候,總角女童已經變成了豆蔻少女, 如三月枝頭的花蕾,含苞待放。
幼時臉上燦爛的笑容變成了低眸淺笑。
她撩開車簾,對著外面的清俊少年柔柔地喚:「表哥……」
白衣少年對少女淺淺一笑, 禮貌而疏離:「表妹回去吧, 春寒料峭, 小心著涼。」說完便離開,不再回頭。
小狐妖躲在屋頂上,他看見阿鈺的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那少年的背影。
等到少年轉過墻角, 小狐妖也跳了下去, 幻化成白衣少年的模樣。
他左看看右看看,只來得及折了一枝墻邊伸出的桃花, 怕馬車要走, 迫不及待跑了出去。
「阿鈺!」
小狐妖頭一次叫出少女的名字。
他奔跑著, 追逐著, 趕到少女的馬車邊,將那枝初綻的桃花遞給她。
「送給你。」
沒等少女說話, 小狐妖便轉身跑開。
他感覺自己的心跳得比服下帝流漿那夜還要快,尾巴控制不住地出現在衣服下。
他回憶起少女指尖的觸感, 那柔軟勝過所有春日桃花。
04
從那以后, 他總是忍不住化成江紹言的樣子悄悄去見阿鈺。
他的道行太淺, 不敢多留, 只能短暫地瞥一眼少女,偶爾說上半句話。
即便如此,小狐妖也感到前所未有的喜悅與滿足。
日子一天天過去, 小狐妖漸漸長成了大狐妖。
他學會了吞吐月華, 修煉道行,幻術也不斷精進。
如今的他已經習慣了在人群中生活,甚至有了人類的身份。
大狐妖有了新的愿望, 他開始想要更多。
想要看見阿鈺對他笑。
想要牽著阿鈺的手, 帶她去看桃花。
想要和阿鈺一起吃飯,一起生活,一起做許多許多讓她快樂的事。
想要……和阿鈺有個孩子……
可是,大狐妖明白,這一切只是自己的妄念, 永遠不會有實現的那一天。
直到有一日。
他發現與阿鈺定親的表哥獨自出了城, 其他人似乎都不知道江紹言已經離開。
出了什麼事情?
大狐妖用法術溜進江家, 想要一探究竟。
卻在江紹言的書案上, 發現了一封留下的信。
——江紹言竟然走了!
阿鈺的未婚夫,拋下她走了。
那麼,阿鈺要怎麼辦?
她會不會傷心難過, 會不會被人嘲笑,會不會郁郁寡歡……
大狐妖一想到阿鈺垂淚的模樣,瞬間攥緊了手里的信紙。
她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值得世上一切最好的事物。
既然有人不珍惜,那就別怪他取而代之。
望著將信紙燃燒殆盡的火光,大狐妖做出了一個決定。
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