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著！」

周大年突然開口阻止，他低頭問我：「多大了？」

「十三歲。」我說，「但我什麼事都會做。」

他又問我：「為什麼不肯嫁給他？」

「他打女人，比我爹打得還狠，我怕被他打死。」我回答。

他聽我說完這話，居然就改變主意了。

他說：「既然你求到我身上，那我今日就同意納你為妾，以后你就是我周大年的人了。」

我就像是做夢一樣，被他拿走了手里的殺豬刀，看著他去跟姓劉的商談，又去跟我爹商談。最后他拉著我的手，進了豬肉鋪，走到后院的房間里，從箱底翻出一包銀子。

他盯著那包銀子看了好久，最終嘆息一聲，將那包銀子拿出去，利落地丟到了我爹懷里。

「滾吧！」

從此，我變成了屠夫周大年的妾。

3

「對不起，害你花了那麼多銀子。」我跟他道歉。

「沒事。」

他坐在鋪子前，接著磨那把殺豬刀。

他表情看起來，依然是兇神惡煞的，我卻一點都不怕他了。他是一個好人，一個不會傷害我的好人。

「姐姐呢？姐姐今天的藥喝了嗎？我去幫姐姐煎藥吧。」我迫不及待地想干活，雖然我的勞動不值那麼大一包銀子，可我多干點活，周屠夫就能少虧一點。

周屠夫疑惑地看向我。

我以為他不信我的能力，心里一慌，急忙道：「我會煎藥，真的，我爹之前風寒的藥，都是我煎的。」

「什麼姐姐？」他問。

「就……就是你夫人啊，我聽我洗衣服那家人的妾就是這麼叫她家主母的。」我解釋。

「你說玉娘啊，她去年就去世了。」周屠夫的神情看起來很是哀傷，我不由得愣住。

他們的感情一定很好。

「對不起。」我跟他道歉。

他失笑道：「你跟我說什麼對不起，又不是你害死她的……她呀，做姑娘家的時候，受了太多罪，留下了病根。」

「她也有一個賭鬼爹，我走鏢的時候，遇到她被逼著嫁給一個須發都白了的老頭，她拿了一把剪刀，威脅要人沒有，要尸體有一具。我心軟救下她，她說她有個姑姑在壚城，我就帶她來壚城找她姑姑。」

「后來呢？」我問。

「后來我們就成了親，在這里定居下來。她身體雖不好，可這些年，除了身體，她過得就沒有不順意的地方。」周屠夫看向我，說道，「你年紀還小，以后不管遇到什麼事情，都不要拿命拼，沒有良心的人，是不在乎你的命的。」

「好。」我說。

我這才明白，周屠夫為什麼突然改變了主意。

我是沾了玉娘的光。

周屠夫磨完刀，賣完最后一塊豬肉，就收拾了攤子，關了大門，去后院廚房做晚飯。

怎麼能讓他做飯呢！

我想著那一大包銀子，急忙追了上去：「相公，我來做飯，我來做飯。」

周屠夫被我喊得一個踉蹌，他轉身瞪我：「你叫我什麼？」

「相公啊……難道要叫老爺嗎？」我有些迷茫。

我沒做過妾，也不知道做妾是什麼規矩啊。

周屠夫道：「以后叫我周大哥……不對，叫我周……算了，你以后直接叫我名字，叫周大年。」

「那不合規矩吧？」我娘都不能直呼我爹的名字。

周屠夫道：「這是我們家的規矩。」

我只好應下。

周屠夫又道：「我做飯，你燒火就行。」

「可是我爹在家從來不……」我再次提出質疑。

周屠夫道：「這是我家，我怎麼說你怎麼做。」

「好吧。」我點頭。

然后便是周屠夫做飯，我守著燒火。

燒火真是一個好活計，周大年丟給我一把胡豆苗，和兩根竹簽。我一邊燒火，一邊摘胡豆剝出來用竹簽串著放進灶膛里烤。烤熟之后，香得不行，我吃了一顆，趕緊把剩下的遞到周大年面前。

周大年撇開頭：「你自己吃吧，哄小孩的東西。」

可我，也不是小孩呀，我都嫁人了。

我一邊想，一邊忸怩地縮回手，很珍惜地吃完這兩串哄小孩的烤胡豆。

周大年做飯很利落，不過兩炷香的時間，兩菜一湯和一鍋芋頭飯便做好了。我第一次見到如此豐盛的晚飯，肚子咕咕叫了起來。

「洗手，等人齊了就開飯。」周大年說。

我去后院水井里打了一盆水，端到周大年面前，討好道：「大年，你先洗。」

周大年聽到我叫他的名字，額角青筋直跳：「你以后還是和大家一樣叫我周屠夫吧。」

啊，這麼生疏嗎？

「那好吧。」我點頭應下。

周大年滿意地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堂前大門被推開，一個跟我差不多高的男娃背著布包走了進來。

「爹。」他嚷嚷了一聲，然后就看到了我，疑惑道，「她是誰？」

我都不知道周大年有這麼大一個兒子。

我下意識就躲到了周大年身后。

就，挺對不起他的，好好地出個門，回來就多了一個跟自己一樣高的后娘。

他看我這樣，大約意識到什麼，臉板了起來，氣沖沖道：「爹，她到底是誰？」

「小翊。」周大年往我倆中間擋了擋，同他介紹我，「這是你小娘，你莫嚇她。」

4

「爹，娘才去世一年，你這麼做，對得起她嗎？」周景翊難以置信地大吼。

我急忙探頭解釋道：「不是你爹要娶我的，他是好人，為了幫我……」

「要幫你，就非得娶你嗎？」

我話剛說一半，就被周景翊打斷。

他看向我的眼神，像淬了毒：「你看她才多大，你當她爹都夠了，你這麼做，還有禮義廉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