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翊很會猜燈謎，幫我贏了非常漂亮的一個兔子宮燈。

燈會結束以后，我們住在了縣里的客棧。

第二天早上，周大年帶我們去吃餛飩，這是我第一次吃餛飩，非常非常非常地美味。

吃最后一個餛飩的時候，我看到了我爹和我娘。

我爹果然發財了，他和我娘打扮得非常闊氣，像是富貴人家的老爺夫人。

8

回到七寶鎮后，周大年繼續殺豬，我也繼續賣熟食。

周景翊卻變得忙碌起來。

他除了早起打拳外，連吃飯的時候都抱著一本書在看。

因為啊，再過兩個月，他就要參加童生考試了。

周景翊才十歲，是他們學堂里這一批參加童生考試的學生中，年紀最小的一個。

周景翊在家的時候，我和周大年都不敢大聲嚷嚷，生怕打擾了他看書。

鄰居徐大娘說多吃雞蛋腦子好，周大年就每天做兩個荷包蛋，讓我和周景翊一人吃一個。

我又不參加童生考試，我吃什麼雞蛋呀！

我偷偷把兩個荷包蛋都藏在周景翊的碗底。

周大年發現了，他摸了摸我頭頂，對我說道：「好孩子，等小翊考上了秀才，讓他去街頭給人寫信掙錢，天天買雞蛋給你吃。」

「他考上了秀才，還得教我認字呢。」我說。

周大年失笑，說：「好，讓他教你認字。」

到了二月二十五花朝節，鎮上的女孩子們都相邀去拜花神。

我對拜花神沒有興趣，一整天都在家收拾豬下水，熟食賣完了，周景翊也從學堂回來了，于是我又幫周景翊研墨洗筆。

到了天黑的時候，隔壁徐大娘的孫女一臉驚慌地回來。

沒一會兒，徐大娘來了我們家。

她告訴我們，說她孫女拜花神的時候遇到了州府的衙役。衙役說我們州府出了一伙強盜，從去年年底開始在附近幾個縣流竄作案。前兩日抓到一個望風的嘍啰，府尹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抓住這伙強盜，這關系到他今年的升遷。

「那強盜不知道藏在哪里，你們這段時間，出門要小心一些，別遇上了。」徐大娘叮囑我們。

「好，謝謝徐大娘。」

送走徐大娘后，周大年對周景翊道：「小枝天天在家，我不擔心，但是你從學堂回來有一段路實在有些危險。以后早晚小枝看著肉攤，我接送你上下學。」

我聽徐大娘說完，心里本擔心周景翊，聽周大年說他接送，頓時安下心來。

周景翊點頭應下。

接下來這​​‌​‌‍‌‍‍​‍‌‌‍​‌‌​‍‌‌​‍‌‌‌‍​‍‍‍‍‌​‌​‌‍​‍‌‍‍​‌‍‍‍‍​‌‌‍‌​‍​‌‌‍‍‍​‌‍‍​‌‍‌‌​‍‍‌​‌‍‍‌​‌‌‍‍‍​‌‌‍‍‍​‍‌‌‌‍​‌‌‌‍‍​‍‍‍‌‌​‍‌‌‌‌​‍‍‍‍‌​‍‍‍‌‌​‌‌‍‍‍​‍‍‍‍‌​‍‍‍‍‍​‍‍‌‌‌​‍‍‍‍‌​‌‌‍‍‍​‍‌‌‌‍​‍‌‍‌​‌‌‌‌​‌‍​‍​‌‍‌​‍‍‍​‍‍‍​‍‍​‍‌‌‌‍​‌‍‍​‍‌‌‍​‌‌​‍‌‌​‍‌‌‌‍​‍‌‌‌‌​‍‍‌​‍‍‌​‍‌‍‍​‌‌‌​‍‌‌​‍‌‌‌​‌‍‌​‌‍‍‍‍​‍‍‌​‌‌‌‍‍​‌‌‌‌‌​‌‌‍‍‍​‌‌‍‍‍​​‌​‌‍段時間，倒也安寧。

童試是三月初七，在縣里考。

三月初六，我們就關了豬肉鋪，同周景翊一起去縣城。

我緊張極了，一會兒問周景翊想吃什麼，一會兒問他東西都帶齊全了嗎。周大年也很緊張，他對周景翊說：「要不然再買支好一些的狼毫吧？爹帶了錢。」

周景翊倒是很淡定，他反過來安撫我們：「放心，先生說我能行。」

三月初七，周景翊進了考場。

童試要考一天一夜。

第二天，我和周大年早早等在考場外，周景翊第一個交卷出來，他精神頭很好，臉上帶著笑，我和周大年徹底放下心來。

我們回到七寶鎮，周大年繼續殺豬賣肉，我繼續收拾豬下水賣熟食，周景翊則被他先生叫家里去了。從先生家回來，周景翊告訴我們，他先生讓他準備一下，童試結果一出來，就去參加鄉試。

可見，周景翊童試考得很好，能穩過了！

鄉試要去省城考，要花許多錢。

周大年清點了裝錢的袋子，讓周景翊安心。

童試的結果三月十三出來，三月十二的時候，鄰居們問豬肉鋪明天還開不開門。

周大年告訴大家，明天照常賣肉。

大家很吃驚，說他兒子都要當秀才了，還惦記著這點生意。

周大年笑道：「我得抓緊掙錢嘞，我家周景翊是文曲星下凡，我這個當爹的不能拖后腿。」

我立刻附和道：「對，我明天也照常賣熟食。明天來照顧我生意的，我多加一勺肉湯，慶祝我們家周景翊考上秀才。」

我們誰都沒想到，比童試結果先到來的，是悄然而至的禍事。

第二天三更天，周大年照常去屠宰場，我聽到他出門又關門的聲音，然后翻身繼續入睡。然而，不等我醒來，一群人鬧哄哄地來砸周家的大門。

我和周景翊爬了起來往外跑，在堂屋里撞見，面面相覷，都看到了對方眼里的驚惶。

大門打開，不是來報喜的差人。

而是滿臉同情的鄰里，和衙役抬回來的周大年的尸體。

9

我腦子嗡的一聲。

像是在做一個噩夢。

我看到周景翊赤紅著眼睛，跪在周大年的尸體前，失聲痛哭。

我仿佛被他的哭聲驚醒，哀慟隨之而來。

那麼厲害的周大年，那麼好的周大年，怎麼會死，怎麼可能會死！

童試的結果今天就出來，他馬上就是秀才公的爹了，可他卻再也等不到別人叫他一聲周老爺了。

衙役告訴我和周景翊，周大年去屠宰場的路上遇到了那伙強盜。

那伙強盜這段時間被官兵追查得東躲西藏，日子很不好過，于是決定干一票大的，就遠走高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