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封地內住得安逸，沒過幾日，姜宛玉哭啼啼跑來尋我了。

11

慕容漣到了吏部后，耿直上書要改革官職。

可滿朝官員大多都是世家子弟，一聽以后一律考試，不分世家還是寒門，頓覺家門受到威脅，紛紛開始針對慕容漣。

慕容家本也是世家，絕不愿與所有世家為敵，于是以家規責罰慕容漣。

但慕容漣心意不改，即便身受責罰也堅決要上書。

「皇姐，慕容漣明明一心為了朝堂，可他們非要說他是異心，你快幫幫他吧。」姜宛玉哭得雙目紅腫，看起來愈發楚楚可憐。

我看著她：「清河郡王在朝中也頗有資歷，他若開口，朝臣不會如此激烈。」

姜宛玉搖搖頭，抽泣著說道：「父王不同意，他跟其他朝臣一樣，覺得慕容漣心懷叵測。」

我隨她回了京，親自去了慕容府。

以我長公主殿下的身份，無人敢阻攔。

祠堂中，慕容漣跪在那里，身上多處斑斑血痕。

我還從未見過他如此狼狽的模樣。

我以為我內心會有快意，沒想到盡是漠然。

「慕容漣，我可以出手救你，但要以你的婚事做交易。」我干脆開口。

他抬眼看我，瀲滟雙目，漆黑瞳仁，倒映著全是我。

一瞬間，雙目中盡是諸多說不出的情緒，最后歸于沉寂。

「好。」他開口，發澀的嗓音透出一絲喑啞。

「婚書上，按手印吧。」我從袖中取出早已準備好的婚書，然后抓住他的手，連印泥都懶得拿，直接在他的血跡上沾了沾，引得他抽痛吸氣。

按上手印后，我拿了婚書就轉身離開。

12

召見了姜宛玉，按了手印的婚書就擺在她的面前。

「皇姐，這是……」她有些疑惑。

「慕容漣簽署的婚書，按了手印的，只是另一方的名字處是空白。」我笑了笑：「有了這個，他就死不了，只要有一個貴女愿意嫁給他，那麼我們皇家就會出面保全他的性命，我打算等下召集咱們的堂妹們，看看有人愿意嫁給他。如此，這樣一個一心為社稷的人，就不會被害掉了，你也就不必為國事如此操勞了。」

一句為國事操勞，噎得姜宛玉氣結。

她努力鎮定下來，笑道：「可是這婚事如此倉促，實在太過兒戲了，其實也不必如此麻煩，皇姐只要出面，慕容家必定不敢違背。」

「郡主出面也一樣，可你都沒出面，想必也清楚，事關社稷，不是咱們女兒家該隨意插手的。」我拿了婚書：「我也就是把你叫過來，告訴你一聲，不用擔心，他死不了。」

說罷，我起身就要走。

「皇姐。」姜宛玉攔住了我。

最終，她請求我留住婚書。

她來解決。

我不知道她用了什麼方法。

清河郡王最終罵罵咧咧去了慕容府。

慕容漣被放出祠堂。

他到我的府上求見，但我再未傳召他。

當日讓他簽署婚書，他以為，是我想嫁給他。

卻未料想，他的婚事，不過是我隨手擺弄的玩意罷了。

他既覺得與我的婚事，是對他的折辱，那這一世，我便成全他們好了。

13

春日小雨淅淅瀝瀝下個不停。

延霽傳我入宮，馬車出府的時候就被攔停。

婢女朗聲道：「慕容公子，您如今該籌備和云溪郡主的婚事才是，為何要攔阻我們公主的車駕？」

「微臣，求見公主殿下。」他答。

「陛下傳召，我們是不敢耽擱的。

」婢女笑得和氣：「您是云溪郡主的未婚夫，論禮，也是我們公主殿下的妹夫，還是快些退去吧，若換了旁人，早就該被問罪了。」

「我有話，想求教公主。」慕容漣說。

我掀開簾子，對他露出溫和一笑：「那便上車吧，在入宮門前，應該足夠慕容公子說了。」

馬車里，熏香裊裊，我坐在軟榻上，手中正翻閱著府上的賬簿。

他不說話，我便也不開口。

「我做了個夢。」等了半天，他終于開口。

「嗯。」我應了一聲。

慕容漣移開臉，又開始了沉默。

臨到宮門的時候，他率先下了馬車，然后抬手給我。

我定定地看著他。

這樣的情形，一如當年。

我記得以前每次我回宮看延霽的時候，慕容漣會陪著我，在我下馬車的時候，抬手扶我。

我知道他不喜歡我，與我的婚姻只是迫于政治交易。

但即便如此，他都很合格地扮演了一個體貼夫婿的角色。

我以為夫妻十年，相濡以沫，總該是有幾分情誼的。

身為皇室中人，我不該活得如此天真。

自嘲一笑，我端立在馬車上，婢女搬來下馬凳，我方在婢女的服侍下慢慢下車，任由那只手，落空，再落寞地收回。

14

三個月考核結果經中書省公布。

慕容漣本可以是第一，他的能力從來不需要懷疑。

但是他妄圖給寒門開啟晉升之路，已經得罪了世家，誰都不想看他居高，因此各項考評都是中上。

朱存昀的考核尚可，但他并非世家子弟，自然也難拿上等。

我也不想他拿上等，畢竟一個寒門拿了上等，必定會引起他人注意，乃至敵視。

「我已讓圣上調你去做泗水城司馬，北地是我的轄地，你想做什麼，他們都會配合你。

」婢女將任免的詔書及長公主令送到朱存昀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