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歲的女兒掉進池塘里沒了下落。半個月后,她渾身濕透挺著大肚子回了家。
當晚,生下一堆和水草纏繞成團的魚怪物。
正面似人臉,背面是魚鰭。
五顆小黃眼珠子密密麻麻擠成排,一層層褐色魚鱗,帶來撲鼻的腥氣。
算命的說:「這是你閨女和水鬼生的。」
「她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1
我們家住在山窩窩里的青湯村,背靠大山,村子里有很多大堰和池塘。
村子里的房屋就像一塊塊石頭,隔絕了這些池塘。
男人們都去外地打工,留在村里的皆是老弱婦孺。
一旦發生什麼危險,很難及時救上來。
所以,村里的娃子從小就要學會游泳,我的閨女安春更是數一數二的水性好。
作為她的媽媽,我卻是村子里水性最差的人。
那天出門前,安春跟我說:「媽,我去找小黑玩。」
我記得,姐姐家是有一條小黑狗,溫順可愛,于是囑咐她:「早點回來。」
安春玩了整整一個下午,起初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對,她跟村子里的小孩關系都好,有時候別人家還會留她吃晚飯。
一直等到晚上九點,有人劇烈拍響大門:「晚桂,你家春兒淹死了!」
淹死春兒的池塘是村中最大的池塘,水深到離遠了看是一片黑色。
前后八百米就一個路燈,村民們舉著手電筒,還有的人用拖拉機照亮,幾個十幾歲的小伙子跳進池塘里找春兒。
我雙腳發軟,強撐著到池塘邊。
岸邊沒有留下春兒的任何東西,周圍圍觀的村民說:「是寡婦先發現的。」
寡婦在擰衣服上的水,表情寫滿后怕:「我看到安春在水里游泳,一直不上來,湊近看,瞧見她被一團黑色的東西給拖下去了。
」
「我跳下去找,什麼也沒有。」
這時,下水的幾個男孩也上了岸,紛紛搖頭。
我痛哭流涕,安春今年才八歲,乖巧聽話,水性很好,怎麼可能淹死?
思來想去,我指著寡婦:「肯定是你撒謊!」
寡婦早些年丈夫死得離奇,她精神不穩定,極有可能看錯了。
身后有人試圖把我從地上抱起來,是我的姐姐晚榮。
「姐!」我抓住她的衣服,宛如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春兒說要去找你家那條叫小黑的狗玩,那狗呢?」
姐姐被嚇了一跳:「小黑?我家狗叫灰灰,春兒知道的呀。」
我怔住,緊縮眉頭:「什麼意思?那春兒當時說的小黑是誰?」
我回頭看著池塘邊的村民們,沒有一個人知道這個小黑是誰。
也許是我狀態不好,寡婦怯聲:「天太暗,也有可能是我看錯了。」
人群散去,池塘邊只余下風聲和我壓抑的哭泣。
2
村主任勸我給安春辦葬禮。
姐姐勸我把安春死的事情告訴在外打工的丈夫。
我都沒有答應,在我心里,見不到安春的尸體,我就不辦葬禮。
青湯村盛產水貨魚類,每家每戶都在養魚,我家也不例外。
不管怎麼悲傷,我還是每天上午去照看魚苗,下午守在安春淹死的池塘邊。
村里人都說我悲傷過度瘋了。
就在我幾乎也要認定安春死了的時候,她回來了。
她還穿著那天的衣服,肚子詭異地撐大,導致衣服蓋不住她的腹部。
「春兒!」
眾人給我讓開一條小路,我飛奔抱住春兒,摸摸她的臉,再檢查她的全身上下。
她的肚皮泛紫,仔細看,有許多曲曲繞繞的暗黑色紋路在流動。
我心里驚慌失措,只能先脫掉外套給她,擋住其他人的目光。
回到家,我猛地掐了下自己的手臂。
很疼,春兒真的回來了。
「春兒,這半個月你去哪了?肚子是怎麼回事?」
我迫切地想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春兒是不是得了什麼怪病。
安春本來坐在椅子上,但她細胳膊細腿,肚子又大得別扭,只能站起來扶著門框。
那張白凈稚嫩的面容此刻面無表情。
「娘,喊接生婆來。」
我聽后跌坐在地上,久久無法回神。
安春留下這麼一句話后,就再也沒有開口。
我對她沒有辦法,于是尋求姐姐的幫助:「姐,要不我帶春兒去大醫院看看?」
姐姐盯著春兒的肚子愣神。
她道:「請玄奶奶來。」
玄奶奶是位七十歲的老嫗,對一些志怪靈異的事情也能破解。
她已經頭發花白,步履蹣跚,姐姐嫁給了村主任萬生,平時對別人都沒有什麼好臉色,唯一對玄奶奶很是尊敬。
玄奶奶也聽說了安春失蹤半個月,回來大了肚子的事情。
她用布滿皺紋溝壑的手,撫摸著安春的肚子,而安春眼神平靜,仿佛是個旁觀者。
玄奶奶瞇眼:「你閨女中了水鬼的毒,水鬼以她的肚子為媒介,孕育子嗣。」
「但……」玄奶奶眼神對上安春,竟沒來由地背后發涼。
她忍住話頭,沖著姐姐招手。
姐姐給我一個放心的眼神。
二人走后,安春宛如當作我不存在,自顧自地躺在床上休息。
一整床棉被,只有那一塊被子隆起。
姐姐回來后,愁上眉頭:「玄奶奶說,安春不對,她身上有死人的味道。」
見我不解,她補充道:「而且還是死了很多年的味道。
」
「晚桂,安春回來以后有沒有哪個地方不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