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脈城里的那位大人，肯定希望趙一進城。”

　　“而趙一……是個非常聰明的家伙。”

　　“他自己知道這一點，才會放肆地拿著信去脈城。”

　　“現在他進去了，或許對于將軍你而言，也是一件好事。”

　　龍本來就是要送這封信去脈城的。

　　之前不讓趙一他們去，是因為龍不認為趙一他們能夠進城。

　　人沒了，那封重要的信還會遺失。

　　但現在，趙一已經幫助他們將信送到了脈城。

　　他的目的已經達到了。

　　龍如釋重負地呼出一口氣，自嘲道：

　　“我竟然忘記了這麼重要的一點，應該早一點兒讓趙一去的。”

　　“失策了……”

　　“果然還是年紀大了，考慮事情沒有原來那麼詳盡……”

　　蘇迪目光中帶著些尊敬：

　　“龍將軍離開脈城，已經三十有一年了……”

　　龍聞言也是一怔。

　　“三十一年麼……”

　　“時間過的真快啊……”

　　他鬢間的頭發已經蒼白。

　　出城的時候，他還是一名年輕的小伙子。

　　現在，已經到了知天命的年紀。

　　“我這些年教你的，你都學會了嗎？”

　　龍看著面前的蘇迪，語氣嚴肅。

　　蘇迪頷首：

　　“學會了，將軍。”

　　龍點點頭。

　　他拉開了抽屜，將軍區的最高權限拿出來，交到了蘇迪的手中。

　　是一枚非常精巧的金屬盒子。

　　“我走后，赴死者將全權由你來統領。”

　　蘇迪接過了金屬盒子，語氣莫名：

　　“將軍……”

　　“你就不擔心……”

　　龍平靜道：

　　“我知道……但那又怎麼樣呢？”

　　蘇迪一怔。

　　龍望著窗外：

　　“三十一年前，我離開脈城的時候，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會為了這種幼稚的理想而堅持下去。”

　　“那時候，我只想著復仇……”

　　“只是，在這漫長的三十一年里面，那個年輕人的內心……發生了一些變化。”

　　蘇迪望著手里的金屬盒子，居然覺得沉重無比。

　　有一種拿不起來的錯覺。

　　“將軍……你應該知道，咱們的目標……永遠不可能實現。”

　　“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會有利益，就會有爭斗……”

　　“和平和自由……對于人類而言，是遙不可及的夢，是無法觸及的遠方……”

　　龍有條不紊地收拾著自己的辦公桌，在讓它看起來整潔的同時，也將八座城市的文件分類整理好。

　　做完了這些，龍才笑著回道：

　　“目標和夢想也未必就是要用來實現的。”

　　“這個世界太陰暗了……有一點光，人們才能夠繼續走下去。”

　　蘇迪緊緊握著手中的盒子。

　　冰冷，沉重。

　　龍就要準備出門去，路過門口的時候，龍忽然轉頭道：

　　“哦……對了。”

　　蘇迪回望龍，臉上還有些懵懂。

　　她聽龍說道：

　　“不要輕易突破四階……”

　　龍語氣莫名。

　　“它……在宇宙深處盯著咱們。”

　　蘇迪順著龍的手指朝天上看去。

　　一片深邃的星宇。

　　蘇迪身體一哆嗦。

　　等她回過神的時候，龍已經消失不見了。

　　蘇迪知道，龍這一走，將永遠不會再回來。

　　這麼些年，龍一直在著力于培養赴死者組織的人才。

　　六子是龍欽定的接班人。

　　他不怕死，不娶妻，不生子。

　　愿意為了和平與自由奉獻自己的一切。

　　仿佛一個熱誠的信徒。

　　可這樣的人，注定短命。

　　六子走了。

　　蘇迪變成了最適合的人選。

　　縱然龍知道蘇迪并不是完全忠于自己。

　　他也不需要蘇迪忠于自己。

　　只要他們有一顆向往和平與自由的心，這就足夠了。

　　龍相信，光會將他們指引向正確的方向。

　　一如當年指引自己那樣。

　　蘇迪站在窗口，望著龍遠去的背影，目光帶著些許滄桑與復雜：

　　“作為一個偉大的領導者，你離開得的確有一些倉促了……”

　　…

　　脈城。

　　如愿以償送信到了脈城。

　　李良超和羅綺麗對趙一道謝后便離開了。

　　而趙一則拿著信，受到了軍方的接見。

　　一切都在趙一的預料之中。

　　以脈城的軍事力量，如果不想讓自己進來，城外就不會是那幾個守軍。

　　初代已經告訴過趙一，脈城的控制者海爾默斯對于趙一身上的遺忘之觸很感興趣。

　　所以當趙一進城后，海爾默斯一定會找上他。

　　二人在一個寬闊的殿宇之中聊天喝茶。

　　“來脈城有什麼感覺？”

　　海爾默斯撫摸著自己濃密絡腮胡，雖然已經蒼老，可卻不失威嚴。

　　趙一看著杯中的清茶，晃了晃。

　　嘴角的笑容有些莫名。

　　“和想象之中的差距很大。”

　　“原本我以為這里作為最大的人類聚集地，應該很繁華富饒……后來發現，其實這里也滿是廢土模樣。”

　　“看得出來，自從人類搬離了自己的母星，過得并不好。”

　　海爾默斯嘆道：

　　“是啊。”

　　“感染者滿天下的四處亂竄，普通居民根本就不敢到處亂跑。”

　　“八座小城，三座巨城，人類彼此之間為了權術勾心斗角，高層的人都過不好， 下面的人又怎麼可能過好呢？”

　　趙一微微一笑：

　　“你們喜歡把人分作三六九等？”

　　海爾默斯聽出了趙一口中淡淡的諷刺，但卻并沒有生氣。

　　“不是我們分的。”

　　“是自然，是天地。”

　　“弱肉強食的法則亙古不變，必然會造就三六九等這樣情形出現……”

　　趙一道：

　　“這個解釋很骨感。”

　　二人碰杯，清茶一飲而盡。

　　“我關注過你在東部試驗場中的動向……所以我認為你是個聰明人。”

　　“你應該知道你能夠活著進城，活著跟我在這個地方喝茶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