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瞅見崔先生眼中抹過一絲令人恐懼的寒光。
證據肯定沒有。
事情已不可開交。
我蹲在了瘦猴邊上,問道:“兄弟,你既扒墻又散土的,真想去鐵匠鋪走一遭?”
這是江湖春典。
扒墻指小偷,專門扒墻根偷東西。散土指盜墓賊,因為掘墳之后有墳內青土刨出來,為杜絕后患,盜墓賊會將土運走,到各個地方散掉。鐵匠鋪指公門,舊時大牢鐐銬、刀、虎頭鍘都由鐵做成。
我點了瘦猴土夫子的真實身份。
表示若真報警,可不是今天偷東西這麼簡單。
他肯定不敢去。
屁股糊了屎的人,是不敢脫褲子給人看的。
果然。
瘦猴聞言,神情頓時一愣,他立馬停止了糾纏,問道:“天南地北鬧八荒,杵哪兒門子?”
天南地北鬧八荒指江湖八門,金、皮、掛、彩、平、團、調、柳。
杵門子是問入哪行發財。
我附在他耳邊,厲聲說道:“挖絕戶杵的,你再敢問一句試試?!”
挖絕戶杵是指無論你從事哪門,老子都敢讓你倒灶絕戶。
敢講這話的,一般兩種身份,公門人、玩黑的。
但公門人不可能講這種話,我意思就是哥們玩黑的,再特麼啰嗦整死你。
九兒姐不僅帶我下過墓,八門也都耍過一遭。
江湖上那些黑話,我背得比誰都熟。
瘦猴聞言,神情陡變,從地上迅疾起身,拍了拍屁股:“算我今天遭瞎,哥幾個回見!”
我以為這句“回見”之后,不會與他再見面。
事實證明。
瘦猴與我緣分還挺深。
瘦猴走后,崔先生表情依舊那麼冷峻,說道:“不好意思蘇先生,本想保護你,反倒讓你來解圍。”
我罷了罷手。
對這位崔先生,我始終有一點看不透的感覺。
結了賬之后。
我們上車,繼續往前開。
一個多小時之后,車到了郊區一座農莊。
保安看了一下車牌,向崔先生詢問是哪兒來的客人。
崔先生沒說話,拿出一張VIP卡,給他看了一下。
保安當即放行。
農莊里面栽滿了花草、果樹。
車往里面開,來到一家裝修非常別致的農家三層小院,停在門前車庫。
車庫不大,夠停二十輛車左右。
里面卻全是清一色的豪車。
下車之后,崔先生依舊向小院門口保安出示了一下卡。
爾后。
他帶著我往地下室走。
穿過幾扇門,竟然來到了諾大的地下室。
里面有幾十個人,男女皆有,烏煙瘴氣的。
右手邊有一個換碼臺。
打眼掃了一遍。
麻將、撲克、骰子、壓寶幾個大門類都有。
玩法也多樣,推鍋、打七、爬山、斗地主……
崔先生跟邊上一位保鏢耳語了幾句。
地下室比較嘈雜,但我還是聽到了他說話內容:“通報一下萍姐,徐老推人來了。”
女人?
先入為主。
之前我以為徐老給我介紹打鑼人會是男人。
這一點倒出乎意料。
幾分鐘之后。
一位風姿綽約的女人過來了。
她穿一套很顯身材黑色皮衣,胸前兩坨都快要蹦出來,嘴角叼著一根女士細煙,后面跟著位五大三粗的男人,給她拎包。
來到我們跟前之后,她問崔先生:“徐老呢?”
崔先生回道:“去京都了。”
萍姐又問:“他推的人呢?”
崔先生指了一下我。
萍姐轉頭,打量了我幾眼,將嘴里的煙頭給甩了,眉頭頓時一皺:“艸!崔先生,徐老這是什麼意思?上面的人請他來鑒一項重寶,他不來也就罷了。
要推人,他好歹也親自來一趟。我馬萍尊重他,但也不能什麼貨色都往我這兒推吧!這他媽是他剛收的學生?!”
萍姐開口這幾句臟話。
大姐大風范盡顯。
崔先生神情依舊古井無波,回道:“徐老原話,此人勝天半子。”
第三十七章 投名狀
我心頭微微一跳。
沒料到。
徐老對我的評價會這麼高。
我不知道徐老和馬萍到底什麼關系。
所謂推人。
專門指給你介紹一個比較厲害的角色,你可以將他收歸囊下為己所用,也可作為朋友關系,互相幫襯、交往。
從馬萍剛才講話來看。
一位能夠凌駕于徐老、馬萍兩人之上的人,本來請徐老過來鑒定一項重寶。
徐老自己沒有來,還順水推舟將我推了過來。
徐老此舉的目的非常明顯。
他意圖讓我通過展示自己鑒寶本事來折服馬萍,與她搭上線。
老江湖做事。
地道而沉穩。
馬萍聽了崔先生的話,神情有些許變化,上下打量了我幾眼,問道:“攻哪項的?”
我回道:“都略懂。”
古玩行當四大項,字畫、陶瓷、玉石、雜項。
一般人都只會攻其中一大項,甚至,攻大項中的某一類。有些人,窮其一生,尚無法鉆透一大項中某小項。
比如,玩雜項的,他專門玩漆器,對于其它雜項,知道但不能說特別精通。
所以,當別人問他攻哪一項之時,會略謙遜地說“略懂漆器”。
如果回答“略懂雜項”,那就已經算大家了。
你要說四大項“都略懂”。
要麼腦子進水。
要麼本事真可逆天。
我兩種都不屬于。
完全屬于一種自信。
這種自信。
不是對自己能力自信,而是來自于金陵垃圾同行的襯托。
尤其在江湖竄貨場一戰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