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岑音應該比我更加害怕,但此刻她卻顯得比我更加勇敢。
她是一個無比特別的女人。
常常柔弱如嬌花。
常常堅韌若磐石。
我心態一下和緩起來,將魯班匙輕輕地旋進了里面的鎖孔,微微往旁邊一擰。
耳聽“啪嗒”一聲脆響。
地主老財那只抓袋口的胖手竟然自動松開了,米袋與手瞬間分離,在地主老財肩頭上輕微晃動。
神奇無比的機關!
我小心翼翼地從地主老財肩頭上拿下了米袋。
袋口黑幽幽的。
整個米袋空心。
陸岑音已經拿來了高光手電,往米袋里面照去。
米袋里面只有卷曲著的一片綢緞,別無它物。
我們互相對視了一眼。
陸家天下至寶,竟然會是一片綢緞?
我拿了旁邊的鑷子,將米袋中的綢緞給夾了出來。
陸岑音用高光手電在米袋里面反復找尋了幾遍,沖我搖了搖頭,表示確實沒其它東西了。
一片只有小學生作業紙一般大小的綢布,質地雖好,但無論是繡工還是色彩,都顯得太普通了,金陵絲綢市場到處都有。
我們慢慢地展開了綢布,仿佛能聽到彼此急促的呼吸和心跳之聲。
里面有字。
血字!
幾行草書寫成的詩,字體無比遒勁蒼茫,充滿著悲愴和仇恨,交織著瘆人的血色,一副蕭殺之氣撲面傳來。
“天南地北四君家,共守佛珠庇華夏。萬載麒麟首銜尾,百年世家不語花。”
落款是:“辛未年秋,九月十四凌晨三點,知節泣血書。”
房間里一片靜寂。
仿佛能聽到針落地的聲音。
我沉默不語,因為第一次看到了關于父母死亡的線索。
“佛珠”——我父母就是因為去西域找佛天珠而死。
“辛未年秋”——也就是農歷九一年,他們是年初走的,死的時候正好也是秋天。
陸知節在十年前寫下了這首血詩。
也就在這一年。
他被宋掌柜下毒,徹底變成了癡呆。
陸岑音也沉默不語,神情無比震驚之余,似乎若有所思。
半晌之后。
我們竟然同時抬頭,再次異口同聲:“你想到了什麼?!”
我對陸岑音說道:“你先說。”
陸岑音聞言,點了點頭:“我只能看懂詩的第三句,萬載麒麟首銜尾。萬載麒麟,其實是陸家家傳一枚麒麟玉佩,它首尾銜接,歷來都是家主佩戴在身上,象征著家主之位。”
“據我了解,我爸爸在十年之前,確實曾出過一段時間的遠門,去了西域!但他去做什麼,陸家根本沒人知道。可他回來之后,身上的那枚麒麟玉佩卻再也不見了。”
“我印象非常深刻,爸爸從西域回來的那天是農歷九一年九月十三晚上,但第二天上午,他便突生了重病,一直到現在,昏迷不醒。直到前幾天,我才知道是宋掌柜所為。”
這屬于家庭重大變故。
陸岑音對日子絕對不會記錯。
陸知節果然去了西域!
事情已經非常明了了。
陸知節和我父母在同一年、同一時間段,曾去了西域,極有可能同時去找那枚傳說中的佛天珠。
結果卻是,我父母被殺死,陸知節被毒害。
九月十三晚,陸知節從西域回到了陸家。
九月十四凌晨三點,陸知節寫了這首血詩,藏在了陸家天下至寶里面。
九月十四上午,宋掌柜毒害了陸知節,他徹底閉嘴了。
我說道:“從這些事情來判斷,我父母、你父親,九一年均去了西域,并知道了佛天珠的秘密。正因為如此,我父母被殺,你父親雖沒被殺,但老司理給宋掌柜下達的第一個任務,就是毒害你父親,讓他徹底閉嘴。”
“在受到毒害之前,你父親肯定感受到了危機。于是,他在頭天晚上,故意寫下了這麼一首隱晦無比的詩,將線索藏在了無人可以見到的陸家天下至寶里面。”
天南地北四君家,共守佛珠庇華夏。萬載麒麟首銜尾,百年世家不語花。
這等于說。
血詩的第二句、第三句,我們都已經解出來了。
可第一句、第四句,到底什麼意思?
我站了起來,眼睛眺望著窗外,手中捏著那枚假袁大頭,不斷搓揉。
幾分鐘之后。
我問道:“九月十三晚上,你父親從西域回到家了之后,見了別人嗎?”
陸岑音一聽這話,突然從沙發站了起來,呼吸無比急促,俏臉漲得通紅。
我皺眉問道:“怎麼了?”
陸岑音顫聲說道:“我好像解出第四句詩了……他見了我、還有聾媽!”
我問道:“誰?!”
陸岑音說道:“聾媽!我媽媽去世之后,我爸爸找了很多女人,但聾媽卻是除我媽之外,他最喜歡的一個女人,長得很漂亮,非常像我媽。但她天生聾子,不會說話,不過性格很好,對我父親非常體貼,也很喜歡我。”
“九月十三晚上,爸爸從西域回來之后,直接進了聾媽房間。第二天,我爸爸被毒害,聾媽還照顧了他一段時間。但那些可惡的叔伯們,說我爸爸女人太多,聾媽又聾又啞,敗壞陸家的形象,把她給趕走了。
我與聾媽有感情,為此還哭了好久。”
“最后一句詩,百年世家不語花,會不會就是指聾媽?!因為她不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