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軍不是我們小清河村的人,他算是縣里文化局派來幫忙的,也就是做做統籌、宣傳之類的事情。
王軍是昨天出的事兒,晚上剛開鑼不一會兒,王軍坐在岸邊一個角度極佳的位置看戲。不管怎麼說他也算是縣里來的人。我們村長(不是當年打架的那個,換屆了)派人送過來葡萄、梨、蘋果等。王軍倒也沒拒絕村長的好意,一邊看戲,一邊吃著水果。
當時戲臺上演著的是《四郎探母》的一折。扮演楊四郎的是從省城請來的名角,他一個高腔唱出來得了個滿堂彩兒,大清河兩岸叫好聲不斷。這個王軍也是浪催的,嘴里一塊蘋果還沒等咽下去,就站起來拍著巴掌喊了聲“好!”
“好”字喊了一半就已經岔了音,緊接著,王軍一頭栽倒,雙手不停地摳著自己的喉嚨,想喊卻怎麼也喊不出來。當時人聲鼎沸當中,沒有人發現王軍的異常。等有人看見王軍倒地時,王軍已經沒氣了,一塊蘋果卡在他的氣管上,把個大活人活活給憋死了。
本來是辦紅事,結果頭兩天就一天一個死了兩人,爺爺心里甭提多懊惱了。縣里的公安局和鄉派出所都派了人,排除了他殺的嫌疑,定性為意外死亡。老五還好說,家里就他一個人,這麼著就算是全家死光了,一把火燒了,找個墳地埋了就成。
可王軍是拖家帶口的,他老婆一大清早就來哭鬧,最后還是鄉派出所的熊所長親自來把人勸走的。熊所長臨走時對我爺爺說道:“沈老爺子,今晚你可得看緊一點兒,可不敢再死人了!”
爺爺本來想把大戲停了,可甘縣長死活不同意。
縣里為了這出大戲花了那麼多錢,還從省城請了旅游公司的人來實地考察大清河的旅游資源,怎麼能說停就停?死人怎麼了?意外嘛。他吃口蘋果就能卡死誰能料到?總之,就一句話,戲接著唱。
怕什麼來什麼,剛才死了第三個,死法也另類,和老五倒有幾成相似,喝多了掉糞坑里淹死了。
第四十四章 熊所長
光聽爺爺說的也聽不出什麼毛病,恰巧這時戲船上換了一個老旦,咿咿呀呀唱得我心煩意亂。我看了孫胖子一眼,說:“孫廳,去現場看看?也許能碰著什麼線索。”孫胖子笑著說道:“到沈處長你的地盤了,你做主。”
出事的地方是東北農村常見的茅樓。就是地下挖了一個大糞坑,上面用磚頭砌的一個簡易廁所。茅樓旁邊的化糞池已經扒開了,淹死的人已經被撈了出來,用清水簡單地清洗了幾次,不過那股氨氣的味道還是很重。
死者雖然也是姓沈的,不過他是住在縣城里的,我們沒見過幾次,只知道他老爹和三叔的關系不錯,現在他老爹正哭得死去活來的,三叔正在一旁勸著。
孫胖子捂著鼻子,站在尸體旁邊左看右看了半天后,回頭向我搖了搖頭。他還不死心,又看了一陣才徹底放棄,走回來低聲對我說道:“瞧不出來有他殺的跡象,你怎麼樣?能看出什麼來嗎?”
在路上我們倆就分好了工,孫胖子負責查看有沒有人為死于非命的跡象,而我則負責用天眼找出死者的鬼魂,向鬼魂詢問他的死因。
死人親自說的總不會錯吧?
按我在檔案室里看過的資料,人死之后七天之內,他的魂魄應該會在附近游蕩。可我都看遍了,也找不到死者的魂魄。孫胖子又催了一遍,我回頭對他說道:“完全找不到,邪了,怎麼一點痕跡都沒有?”
孫胖子也直撓頭,就在這時,身后有人嚷道:“老沈頭呢?我早上千叮萬囑,現在可不敢再出事了,你倒好,又弄死了一個,你是怕我們派出所這幾天閑得沒事干吧?”
人還沒到,我身后就傳來一股很大的酒味。我和孫胖子都是一皺眉,回頭向身后看去,有四個警察已經到了現場,為首一個黑鐵塔一樣,五大三粗的身材,不知在哪兒喝的酒,喝得滿臉通紅的,正滿世界地尋找我爺爺。
“熊所長,您嘴下留德,什麼叫又弄死一個?”爺爺從對面人群中擠了出來,急忙走到熊所長的跟前。
熊所長一翻白眼,說:“老沈啊……”我剛想上前替爺爺解圍,沒想到孫胖子先沖上去打斷了熊所長的話“你跟誰老沈老沈的?還有!剛才你叫他什麼?老沈頭?他比你爹的歲數都大,你敢叫他老沈頭!”
熊所長被孫胖子一陣搶白,臉上的紅暈有些退了,不知是嚇得還是氣的,他說話時開始結巴起來“你,你誰呀?三鼻子孔多出一口……”話說了一半突然打住,他的目光定格在孫胖子肩頭的警銜上。
愣了半天后,他才手忙腳亂地敬了個禮說:“領導,我,我不知,不知道您……”孫胖子面無表情地說道:“知不知道一會兒再說,先把剛才那句話說完,三鼻子眼怎麼了?”
熊所長這時臉色已經煞白,剛才喝的酒已經全部化成了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