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不唱戲的這時也沒人在乎了,爺爺看了一眼一時有點無所事事的熊所長后,和村長耳語了幾句。村長點點頭,走到熊跋的身前,將他拉到了河邊的樹林里,兩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麼,再回來時就只有村長一個人了,要不是遠遠地看見熊跋往回走的身影,還真以為他是被村長滅口了。
戲班的人不敢回村里,打電話把自己的人叫到河邊。當著我爺爺的面,分好了元寶,他們不敢久留,帶上自己的那份,坐上車(他們自己的,一輛黃河大客)離開了小清河村的地界。
戲班的人走了,孫胖子瞇縫著眼睛看著蕭老道說:“老道,他們都分完走了,你呢?別裝糊涂了,裝不過去的,快點點金子吧。”
蕭老道瞪了他一眼說:“我跟你說,出家人眼里不分什麼廳長不廳長的,你這套對我沒用。再說了,你一個外地人,這是我們小清河的家務事,有你什麼事?”
“別那麼說啊,他是外地人,蕭老道你好像也不是本地人吧?”說話的還是我親爹,他和蕭老道一直就不對付。自從小時候,蕭老道要收我當徒弟,我爹就認定了他是人販子,礙著我爺爺的面子,沒有敢和他翻臉。現在,半是給孫廳長出頭,半是給自己出氣,對著蕭老道開炮了,“我記得你不是本地人,粉碎‘四人幫’那年你才進的凌云觀吧?當時凌云觀的老道姓魏,他死了之后,你才接的凌云觀。”
蕭老道臉上半青半白,想要反駁我爹的話,又找不到理由。最后,我爺爺說道:“老蕭,你也別磨蹭了,戲班子的人把元寶都分了,你不分就真說不過去了,這樣吧,你觀里也不容易,就把銀的拿出來,你多留一點金的吧。”
爺爺是好意,可蕭老道聽了差點沒哭出來,他包袱里裝的全都是金元寶,當初就為了搶這點東西,差點沒和戲班老板打起來,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啊。
將這些元寶搬到了村委會的路上,爺爺不知怎麼講的,村長竟然同意了再分出三成元寶給沈氏宗族作為公費。而且給得極為豪爽“老沈大叔,你這麼說就是見外了,你又不是往自己家搬,反正現在也沒入賬,就給你們老沈家族三成,要是不夠,您老再說話。”
在我的記憶中,沒見過村長這麼大方過啊,這位村長以前是大隊會計,有名的鐵算盤,特長就是雁過拔毛,現在能這麼大方,難不成是看我旁邊這個“廳長”的面子?
我正在散想,那邊村長自己已經給了答案“老沈大叔,有個事兒和你合計一下。你說這麼多的元寶是從哪里來的?沈廳長,你別誤會,我沒有別的意思。相反的,你剛才說的話我是百分之一百相信。”
“你到底什麼意思?說吧,別繞圈子了,再把自己繞進去。”沒等我說話,爺爺已經接上了他的話茬兒。
孫胖子也走到我的身邊,小聲嘀咕道:“小心點,你們這村長說話眼珠子直轉,沒好屁,現在他八成是在下套。”
我哼了一聲,說實話,不管我是不是“處長”,這位村長都不太敢給我下套。在小清河村這一畝三分地里,說了算的就一個,就是我這位當年一把火點了長途車站的爺爺。我們小清河村的村長歷來都是擺設,真正能做主的是我們沈氏宗族的族長。
要不是老輩傳下來的規矩凡是沈氏宗族族人不得入村為保(保正),村長的位子說什麼也輪不到他做。就是這樣,每到村里換屆改選的時候,幾個村長候選人都要連番提著點心匣子到我爺爺家,為的就是要聽到一句話“好好干,選舉的時候我投你的票。”爺爺的一句話,就代表了村里人口超過八成的沈姓人都會投給他一票。
村長看了孫胖子一眼,猶豫了一下說道:“要不,我一會兒到您家說去?”
“你就別吊胃口了,在這兒說吧,小孫廳長他是我孫子的老戰友,不是外人。”爺爺看著村長有點不耐煩了,他也著急要去清點一下,我們沈氏宗族能分到多少元寶,偏巧,村長一個勁兒在他耳邊磨嘰。事后爺爺跟我說早知道他這麼磨嘰,當初就不應該選他當村長。
村長賠了個笑臉,說:“老沈大叔,我以前看過咱們村的村志,自從道光三年村里有村志以來,不算今晚,在這條大清河里一共撈出來過六十多個金銀元寶。我看過其中幾個的圖片,和今晚扔在船上的元寶一模一樣。”
爺爺以前倒也是聽過幾次,最近的一次也是最多的一次,是在十多年前。那是有一個打魚的,在大清河打了一輩子的魚,沒想到突然有一天,這個漁夫突然闊了,把房子扒了起了小樓,天天大魚大肉不算,還給他的手搖櫓裝上了馬達,每天在河里撒網,奇怪的是打到的魚他看也不看,大部分直接扔回河里,大點的才帶回家里下酒。左右鄰居看了都奇怪,這打魚的不過了?村里有人眼紅,寫了匿名信到派出所,說他走私販毒,販賣軍火,殺人放火無惡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