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努斯覺得,與其是這種死法,還不如被槍斃或者吊死之后埋了,至少能留個體面。
北風呼呼地刮著,天上斷斷續續地飄著大雪,還時不時有積雪從松樹上落下。
總算是撿夠了柴火,瓦努斯抱著一捆干柴,邁著艱難地步伐回到了磚廠,看見原本冷清的空地上已經熱鬧起來。
楊二狗指揮著工人們,將泥巴用推車運進一旁的窯洞,看了他一眼,沒問他怎麼耽擱了這麼久,只催促他把柴火趕緊送進去。
瓦努斯不敢怠慢,立刻抱著柴小跑進了窯洞。
洞里的溫度很高,像是夏天一樣,剛才還冷的發抖的他,這會兒竟然被熱出了汗。
難怪大家干活兒這麼勤快,原來這里比外面舒服多了!
瓦努斯注意到,洞穴里面是一座磚頭砌成的爐子,一座高聳的煙囪連接了地面和天花板,并且從洞頂上延伸出去。
工人們在煙囪底下燒炭,煙從煙囪里排走,產出的碳則送去燒磚,而余熱則用來軟化河邊的凍土。
這個構思簡直絕了。
是他們自己想出來的嗎?
瓦努斯心中驚訝,他雖然在軍事學院接受過教育,但從來沒做過下等人的活兒。
在這里,他也只能任人使喚。基本上別人讓他干啥,他就干啥,像個幫閑一樣四處搭把手,倒也沒顯得太礙事。
忙活了一整天。
一群人齊心協力,在窯洞里碼出了十垛磚頭,用帶輪的鐵架子放著,沿著磚頭鋪成的平整路面,送進了臨近的窯洞。
炭火點燃。
窯門封死。
瓦努斯這才發現自己不但出了一身的汗,而且全身都是泥巴,整個人變成了一坨煤球。
楊二狗看著他愣了一會兒,哈哈大笑地拍著他肩膀。
“第一次是會這樣,一會兒去洗個澡吧。”
“洗澡在哪?”
“這里有個小點兒的公共浴室,我們平時懶得去一公里外的前哨基地,就在這里解決了。不過柴火得自己撿,那些碳都是用來燒磚的。”
聽到有熱水,瓦努斯松了口氣。
這鬼天氣里,河面都要結冰了。
洗冷水澡簡直就是酷刑!
深夜。
洗完澡換上一身毛皮衣服的瓦努斯,坐在點著火盆的工棚里,工頭楊二狗走過來,給他遞了一支木盒。
那木盒的形狀和碼磚的模具很像,不過倒是沒蘸著泥,里面放著一塊燙手的烤羊角薯,以及一根中指長、拇指粗的肉干。
“熱水在爐子里燒上了,需要的話自己去取。”楊二狗坐在他旁邊,咧了咧嘴說道,“第一天上工的感覺咋樣?還習慣不?”
瓦努斯心中苦笑,哪里敢抱怨什麼。
在這里干活兒,至少有火烤,封了窯洞之后就比閑了,比他在北邊挖溝的那些部下不知道舒服了多少。
“感覺挺好的你在這里生活多久了?”
楊二狗說。
“有一個多月了吧,咋了?”
瓦努斯:“你看起來很熟悉這里,我還以為你待了很久。”
楊二狗笑著說:“熟悉談不上,不過這里對我們這些人來說確實就像是家一樣。”
瓦努斯:“家?”
楊二狗:“沒錯,我們原本都是將死之人,差一點點兒就死在了掠奪者的地牢里。后來是英明神武的管理者大人,將旗幟插在了掠奪者的老巢上我們這些被救下的人也沒地方可去,干脆就留下來了。”
其實,比起那些家破人亡的獲救者,他還是有地方可去的,出了濕地公園往南走個四五公里就能到貝特街,他的親人們都在那里。
但家里哪有這里舒服啊?
不但有溫暖的屋子,還有取暖的柴火,每天管三頓飯,還給錢花說實話,在來這里之前,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個世界上有晚餐這種東西。
貝特街可不興什麼晚餐,連油燈都是稀罕物,天一黑下來,也就老水蛭的城堡還亮著燈,大家早早就鉆被窩里休息去了。頂多傍晚的時候做一鍋青麥糊糊,晾干成青麥餅,留作第二天的干糧。
之前老水蛭一家,被管理者大人的槍炮趕走之后,楊二狗還請假回去看了一眼家里,但待了沒兩天,就又跑回這里來了。他非但沒有回去的念頭,甚至還想把家人們都接過來。
這里的日子簡直就像天堂。
楊二狗說了半天,口干舌燥,發現一直是自己在說,于是好奇地看了瓦努斯一眼。
“說起來你呢?你也是被管理者大人救下來的?”
“嗯”
考慮到軍團在外面的名聲,瓦努斯沒敢說自己是軍團的人,于是含糊著點了一下頭。
楊二狗眼睛一亮,倒也沒懷疑,接著又繼續滔滔不絕地和他講起了這里的生活有多好,在管理者當然的統治下他們不但吃飽穿暖,而且遠離了掠奪者和異種的騷擾。
聽著這個工頭的話,瓦努斯陷入了沉默,心里頭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
這里的人們似乎也生活在秩序之下。
不過和軍團統治下的疆域,卻是兩種截然不同的秩序。
他心中毫不懷疑,軍團的秩序是至高無上的,只有強者才配談什麼明,只有強者才能在這個奉行叢林法則的野蠻世界活著,而弱者天生就是奴隸,劣等的基因和人格根本不配挺直腰板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