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溜進屋子里的老鼠,真的有必要把整棟房子給拆掉嗎?
讓他內心動搖的倒不是那個聯盟管理者的嘲諷,他是打心眼里瞧不起那些頭痛醫頭的實
用主義者。
他們看似按部就班地解決每一個問題,卻根本沒有觸及到問題的核心。
那個聯盟的管理者不會比巨石城的初代管理者更偉大,但后來那個聚居地又變成了什麼樣子?
奇點城何嘗不是一樣。
不知道從哪天開始,那個拯救所有人、靠天靠地不如靠自己的崇高理想,就向現實妥協成了另一副未曾設想的模樣。那些家伙甚至不如巨石城的貴族,至少那些人模狗樣的家伙吃人的時候不是用燉鍋。
火炬教會的做法或許極端了些,但羅乾覺得,和戰前的精英們想出來的那個真正的火炬計劃相比,他們是要仁慈許多的。
至少,他們并不打算殺死這顆星球上的所有生命,來打造一個純凈的樂園。
他們是真正打算拯救所有人,并讓人類成為更高等的存在,讓廢土徹底的消失。
羅乾毫不懷疑自己在做一件正確的事情,也根本不在意那些什麼也不懂的家伙如何冷嘲熱諷。
然而就在他要親手掐斷那個聲音的時候,卻想到了那個倒在血泊中的小姑娘。
他在這個教區留下的芯片很多,但只有那
一枚對他來說是特別的,他把神性拆成無數份分散在這片土地上,卻唯獨把僅有的人性留給了她。
當那枚攜帶著死亡記憶的芯片被重新激活,切割的數據回流到他的體內,他的靈魂終究不可控制地出現了一絲顫抖。
回蕩在他耳邊揮之不去的聲音反復的拷問著他自己。
他們這二十年來按部就班、成批獻祭掉的生命,和廢土上的妖魔鬼怪相比到底哪個更多?
那一刻,羅乾猛然間發現,在通往烏托邦的這條路上,他自己似乎已經成了這片廢土的一部分。
這是根本沒有辦法去衡量的沉重.....
距離天國的降臨還差最后一個環節,聯盟似乎并沒有意識到這場霧意味著什麼。
不過在最后的最后,他卻下不去手了。他想以羅乾的身份問問普通人的意見。以一個人的身份,而非神靈。
這是他許久未做過的。
「.....羅乾?」聽到那個名字的劉有熊一臉茫然。
他從未聽說過這個名字但隱約又記得似乎
在哪里聽過。
是牧師還是鎮長那兒來著?羅乾
并不在意,耐心地問道。「你是為什麼信仰火炬。」劉有熊一臉茫然地撓了撓頭。
「我.....也不知道,其實我之前也信過大角鹿神來著,不過鎮上的大人物告訴我們信這個好,變種人就不會欺負我們了,然后我們就信了。」
對啊。
是為了不被變種人欺負來著。他差點兒都忘了!
劉有熊的心中憋了一團火。
他感覺受到了欺騙,因為事情根本不像那些家伙們說的那樣。
那群綠皮膚的家伙根本就不在乎他們信什麼或者不信什麼,那個高高在上的圣子更沒在乎過他們,反倒是用神罰來恐嚇起他們來了,到底是欺騙在先還是他們動搖在先?
他只是個打獵的,他為什麼一定要去那個什麼天國,等有了力量之后想過更好的日子有什麼錯嗎?那天是藍的,云是白的也得是錯的了!
羅乾沒有在意他的憤怒,平靜地繼續問道。
「那你想去圣子描述的那個天國嗎。」
對圣子再沒有一點兒好感,劉有熊不敢出聲唾罵,但還是忍不住冷笑著譏諷了一句。
「天國什麼?哈,你是說這片散發著腐臭味兒的霧嗎?如果那兒也和這里一樣云霧繚繞的,我可真同情住在那里的人!」
他等了很久都沒有聽到回應,心中不禁有一絲驚慌。
那個羅乾.....
會不會是圣子派下來的使徒?他該不會告密吧。
在那沉默的氛圍中不安著,劉有熊的額前緩緩劃過了一滴冷汗。
而這時,他的耳邊傳來一聲輕輕的嘆氣。「我知道了。」
果然我的修行還不夠.....
羅乾心中默默思忖著,從他的身旁離開了。
「你知道什麼了?」
聽著那句沒頭沒尾的話,劉有熊茫然地張望著四周,然而除了空空蕩蕩的廢墟之外看不
見一個人影。
他確信自己沒有瘋掉。
確實有人來過這里,但在沒有得到他的認同之后,似乎又失望地離開了。
就像不曾來過一樣.....戰場的正中央。
看著插在自己胸口的那把鏈鋸,庫魯緩緩抬起僵硬的脖子,看向站在面前的那個鐵疙瘩。
那家伙的狀況同樣稱不上多好,和他你來我往地互毆了幾十個回合,那身被血浸透的盔甲上布滿了凹痕和裂紋,而他手中的鏈鋸只差一點點就能將這個家伙劈成兩半。
然而,這對他來說連安慰都算不上。
身為一名被首領賜名的勇士,卻輸給了一個人類。
而且是在他最引以為豪的力量和勇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