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先前上樓的三個女人沒有下來,其他人都圍在了桌前,用手從盛滿褐紅色泥漿的鐵盆里,撈出一塊塊嬰兒拳頭大小的泥團平鋪在桌上,攤成餅狀。
老人嘴里振振有詞地念著什麼,伸出沾滿泥漿的手從一旁的籃子里抓了些揉碎的野菜葉、胡椒粉、豆蔻粉相繼灑在了泥餅上。
站在門口的玩家面面相覷了一眼,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在通訊頻道中小聲交流
「這是……土?」
「八成是。」
「媽耶……」櫛
「這麼來看還是營養膏比較好吃。」
「不過他們居然有調味品。」
山河入夢沒有說話。
他記得在斯斯的帖子上看到過,據說在金加侖港的北邊,坐落著一片廣袤的紅土地。
那片紅土地和他們通常理解的「觀音土」無論是顏色還是成分都完全不同,似乎是經過人工改良,雖然種不了東西,但煮沸過濾掉其中的砂石并瀝干便可以直接食用。
當地的窮人會往里面拌入一些植物纖維和調味品,讓它吃起來沒那麼難以下咽。
當然,雖然吃這種人工改良過的泥巴沒有吃高嶺土危險,但一周七天都吃這玩意兒也是不可能的。櫛
金加侖港的大多數底層還是以黑豆以及一種形似鷹嘴豆但個頭更大的豆類為主食,各種漿果和野菜為輔食。至于蛋白質的主要來源,則主是一些昆蟲和淡水螺。….
至于「泥餅」,只是作為經濟不寬裕時的補充。
總之由于地處熱帶與亞熱帶地區交界處,且坐落在永流河畔的沖擊平原,這一帶的食物來源還算豐富。
也正是因此,這座聚居地才能裝下如此之多——以至于遠超這片土地承載能力的人口。
不過生活在這兒的幸存者們,也僅僅只是活著罷了,甚至還不如那些畜棚里的牛更有尊嚴。
至少只有外鄉人能吃它們。
沒過一會兒,那男人撒作料的儀式進行完了,桌上的一張張泥餅也都變成了半干不干的模樣。櫛
他拿起幾張餅
,放進了巴掌大的碗,遞給一旁年長的孩子,耳語囑咐他給樓上的母親和姐姐們送去。
接著他搓了搓手,招呼一眾早已吞咽著唾沫的家人們開飯。
站在門口的零沖看不下去了,取出塞在背包里的壓縮餅干,不顧隊長眼神阻攔走上前去,在一家人驚慌的眼神中,將它塞給了距離最近的那個孩子,并用人聯語低聲說道。
「吃這個吧。」
他很清楚這麼做一點兒意義都沒有,就像往家徒四壁的NPC家中塞金幣一樣,改變不了什麼。
但他還是這麼做了。
沒有什麼特別的理由,玩游戲不就圖個念頭通達嗎?櫛
山河入夢搖了搖頭,卻也沒說什麼,站在旁邊的二兩月光則是悄悄豎起了拇指。
那只高到他外骨骼胸甲的小姑娘瞪大了烏溜溜的眼睛,透過蓬松披散的頭發直勾勾地看著他,又看了看自己的父親,見父親沒有反對,這才咬了一口那塑料包裝。
見她被塑料鋸齒扎了嘴,零沖連忙用手示意。
「得撕開,這樣。」
那小姑娘遲疑了片刻,笨拙地學著他的比劃撕開了塑料包裝,猶豫著再次咬了一口上去。
一瞬間,她瞪圓了眼睛,那烏溜的眼睛就像涂上了一層色彩似的,滾動起一層朦朧的波光。
那是她從未嘗過的美味。櫛
她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著,零沖見狀左顧右盼了一眼,沒有看見裝水的容器,又咬了咬牙,從背包里拿出了一瓶瓶裝水擰開遞了出去。
「別噎著了。」
那小姑娘果然被嗆著了,一陣用力的咳嗽,接過水瓶咕嘟咕嘟地喝了大半才緩了過來。
解開了頭盔的面罩,零沖蹲下身來,笑著伸手摸了摸她蓬松的頭發,語氣溫和問道。
「你叫什名字?」
「阿諾。」
這名字咋聽著像男孩?櫛
算了。
零沖也不在意,笑著繼續說道。
「我叫零沖,以后如果看到壞人,拿著那種棍子很長的槍,你就去那邊找我們。」
說著,他指了指羅威爾營地的方向,那是他們百人隊的駐地,也是那些起義軍們的駐地。
滿嘴餅干渣子的阿諾用力點著小腦袋,意猶未盡地舔著手指,也不知道把他的話聽進去了沒。….
周圍的孩子們都眼巴巴地看著這邊,吞咽著唾沫,手上那黏糊糊的泥餅瞬間不香了。
想著給都給了,也不差這一個,零沖干脆將背包里最后幾塊壓縮餅干也拿了出來,給在場的所有人都分了,包括他們的父親——那個滿臉皺紋的老男人。櫛
看著孩子們狼吞虎咽的樣子,零沖心里一陣滿足,臉上帶著滿足的笑容。
幾個壓縮餅干花不了多少錢,更何況這東西根本沒人吃,只是作為以防萬一帶在身上的臨時補給。
那個稍年長的男孩帶著弟弟去了樓上,似乎是打算把「鐵人」
帶來的美味給姐姐和母親們分享。
老男人則盯著手中的餅干沉默不語,滿面愁容,似乎是在考慮著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