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中帶著一絲譏諷,阿辛冷冷地扔下了這句話,隨后看向身后那位穿著外骨骼的鐵人,恭敬說道。
“大人,就是他……在我們拆除貧民窟的時候,他帶著兩個人探頭探腦地鉆了進來,還妄圖打聽關于您的事情。他們以為自己藏得很小心,但吃肉的人和嚼土的老鼠連呼出的空氣都不一樣,哪怕他們往臉上摸再多的灰和泥巴,我們也一眼就認出了他們。”
陰差陽錯滿意地點了點頭。
“不錯。”
終于看清楚了那身外骨骼,拉杰什的臉上頓時失去了血色,顫抖的嘴唇微微發白。
到底是個有骨氣的人,他硬起了脖子,冷聲說道。
“……我什麼也不會說的。”
然而那“鐵人”聽見,卻只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無所謂,我們也沒指望能從你這兒問出什麼,你又不是制定作戰計劃的軍官,充其量只是個斥候。不過能把你抓到倒是個意外之喜,我們原本的預期僅僅是當地人不礙事兒就好了,甚至已經假設過會打一場情報單項透明的劣勢巷戰,卻沒想到……他們這麼熱情。”
說著,陰差陽錯看向阿辛,笑著拍了拍這小伙子的肩膀。
“干得不錯,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人,我很滿意這個禮物,接下來……能麻煩你讓他消失嗎?這仨活著,對你來說也不太好吧?”
剛才那番話已經可以斷定沒有抓錯人。
他之所以來看一眼,僅僅只是預防這家伙為了討好自己,去抓些平民當士兵殺了湊數。
阿辛心領神會,恭敬地點頭。
“交給我好了。”
陰差陽錯滿意地點了點頭,起身離開了屋子。
他開始有點兒喜歡這個小弟了。
破舊的門板關上,看著那漏過門縫的一縷月光消失,拉杰什的臉上漸漸寫上了一絲絕望。
他看向了站在門口的阿辛,喉結動了動,出于求生的本能,最終還是忍不住求饒。
“別殺我,能留我一條命嗎……”
似乎覺得光這麼說力度不夠,他咽了口唾沫接著說道。
“我還有五個孩子要養,賈廷和你差不多大,塔倫才七歲,還有艾咪……請看在他們的份上饒我一命,我不會把你的事情告訴阿賴揚將軍的,就當我們沒見過。”
其實他倒不是怕死。
只是如果一定要死,他更希望死在戰場上,而不是在這種臭水溝里,被一只惡心的老鼠咬斷喉嚨。
阿辛只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忽然抬頭看向了那仿佛隨時都可能掉下來的天花板。
“他們也和我的兄弟姐妹們一樣,住在這鬼地方嗎?”
拉杰什愣住了。
等他回過神來,那小伙子已經轉身離開了屋外……
搖搖欲墜的破屋門口,站著黑壓壓的一群人,將鋪滿碎磚頭的小路堵得水泄不通。
以狗族人庫納爾為首,這群窮苦人們站成了一排,恭敬地看著緊隨那位鐵人的腳步走出屋外的阿辛。
就像在看一位君王。
站在門前的阿辛駐足了片刻,先是望了一眼周圍光禿禿的廢墟,又回頭望了一眼身后那棟掛著紅布的破屋。
他幾天前就不住這兒了,在灰狼軍來之前,他就已經把家人搬去了緊鄰港口的郁金香街上。
有個做買賣賠了血本的威蘭特人脫手了那兒的房產,那是一棟三層樓的精裝洋房,占地面積得有兩三百個平方,而報價卻只要五十只雙頭牛或者等值的西嵐幣。
他是唯一出價的人,總共只花了不到兩百萬。
而僅僅就在一個多星期前,一個鼠族人小伙想用西嵐幣買下那兒的房子簡直是天方夜譚。
靠近總督府的那一片房子已經拆的七七八八,連渣土都用推車運走,只剩下他這一棟還孤零零的留著。
他本來是打算等其他房子拆完了之后再拆了這兒,但此刻忽然怎麼看都覺得這破屋礙眼。
太丑了。
連一只掉進下水道的死狗都說,這兒是處理尸體的地方。
“把它拆了。”
聽到那冷漠的聲音,庫納爾恭敬頷首。
“遵命!”
……
自從灰狼軍全軍開赴金加侖港,已經過去了足足三天的時間。
而在這三天的時間里,灰狼軍的眾將士們也算是體會到了什麼叫眾望所歸、民心所向。
喜迎王師的金加侖港城郊居民們只用了三天時間,便幫這些高貴的狼族戰士們挖好了全部工事。
并且沒有收一分錢。
一條條深不可測的壕溝將這座港口圍得水泄不通,就像一條條巨蟒將整座聚居地纏繞。
不過——
那些收了錢的幸存者們,拿在手中的錢其實并不太踏實,生怕這些帝國士兵打贏了。
若是這幫大頭兵們在聯盟手上吃了點虧,回過神來戰壕的事兒,怕是還得清算他們。
而且,最近也不知怎麼回事兒,豆子的價格漲得厲害,原本五六枚西嵐幣就能買一斤,現在卻漲到了七八枚。
再這麼漲下去,買豆子還不如買黑面包劃算了,而那些更窮的人就只能多吃兩頓土了。
令人窒息的氣息壓在每一個人的頭頂,除了聚居地里的樂子人們和聚居地外面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