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那塵影的瞬間,觀察哨內的一眾軍官都是一愣,最先回過神來的阿賴揚大聲吼道。
“準備戰斗!”
吼聲落下的同一時間,十數公里寬的戰壕上頃刻拉響了刺耳的警報。
蹲在機槍掩體上的機槍手慌忙地將彈鏈裝填上膛,炮手慌忙轉動著絞盤,叮叮咣咣地幾乎快把絞盤磨出火花星子。
拎著步槍的士兵從防爆掩體中魚貫而出,胸膛死死抵在戰壕的邊緣,惶恐的視線與手中的步槍一同向了外面。
一把把明晃晃的刺刀在烈日下閃的晃眼。
所有人都在緊張地盯著那道越拉越近的塵影,等待著開火的命令,并在心中默默祈禱著那命令千萬不要來。
這兒的大多數人都經歷過了永流河畔的那場大逃亡,上萬人被兩百號人追著跑,甚至還有人跳進了河里。
恐懼的記憶深深刻在了每一個狼族士兵的心中。
沒有人想再體驗一次那天的恐懼……
阿賴揚面沉如水,一語不發,似乎在思索什麼。站在一旁的戈帕爾卻是大汗如雨,握著望遠鏡的手都在抖。
這兒是最前線——
他咽了口唾沫,緊張地說道。
“將軍,如果聯盟悍然撕毀停火協議,這兒就是最前線,我們至少往后一點——”
事實上,他們已經撕毀了。
在正式停火協議簽署之前,聯盟的士兵不得踏出金加侖港一步,現在唯一需要確定的僅僅是那人是聯盟的人,還是那群由叛亂分子和暴徒組成的偽軍。
“再等等。”
阿賴揚打斷了他的話,目光死死地盯著前方。
那道塵影終于近了。
一輛沙漠色涂裝的裝甲越野車印入了一眾軍官的眼中,停在了距離戰壕約莫一公里的地方。
一些位置靠前又眼尖的士兵甚至能用肉眼看見,握著步槍的手心不禁滲出了汗水。
就在所有人都屏息等待著的時候,車門向外推開,一名穿著外骨骼的士兵從車上跳了下來。
他的肩膀上扛著一面旗桿,展開后足有三人高,藍底的旗面上畫著一坨金黃色且根根分明的條狀物,左上角則是聯盟的徽章。
眾軍官見狀都是一陣錯愕,不知道他要干什麼。戰壕里的士兵卻是心中一沉,絕望呼之欲出。
不用懷疑——
那外骨骼正是聯盟的人!
他們甚至沒有換一身便裝……
順著永流河吹來的風將旗幟吹得獵獵作響,【零沖】解開頭盔的面罩和目鏡透了透氣,結果差點兒沒被熏得背過氣去。
朝著遠處一片寂靜嚴肅的戰壕尷尬笑了笑,他將面罩重新關上,接著便將那三人高的旗桿重重插進了腳下的土壤。
在外骨骼的驅動下,那旗桿往土里戳了足有一人那麼深,不只戳在了永流河旁,也戳在了一眾狼族人士兵的心中。
遠處戰壕里的士兵和軍官眼睜睜看著,卻是沒有一人開槍,默不作聲地將屈辱咽了下去。
一名帝國的士兵咬著牙想要瞄準,卻被一旁的十夫長伸手握住了槍膛,搖了搖頭阻止。
觀察哨中的戈帕爾再次咽了口唾沫,掩飾尷尬地笑了笑,故作鎮定地說道。
“他們表現的還算克制……”
阿賴揚沒有說話,身后的副官也沒有,他自覺無趣地再次干笑了兩聲,將注意力重新放回了手中的望遠鏡上。
插完旗幟的那名士兵回到了車上,接著車后面似乎拋下一條鐵鏈,鐵鏈的上面拴著個犁耙一樣的東西。
越野車重新發動,就地拐了個彎,沿著與戰壕平行的方向,背對著永流河疾馳而去。
碩大的輪胎拋起滾滾塵土,繃緊的鐵鏈發出叮叮咣咣的響聲,在地上犁出了一道不深不淺的溝壑。
這一刻,站在觀察哨中的一眾軍官們終于看明白了他們的意思,而憤怒也爬上了每一張臉。
那旗桿插著的正是停火線的位置!
面對帝國的三十萬大軍,他們只送來一面旗桿!
這是赤果果的挑釁!
是對灰狼軍乃至整個帝國的挑釁!
“這幫混蛋!”站在阿賴揚身后的副官破口大罵著,恨不得沖上去給那車屁股來一槍,接著看向阿賴揚將軍誠懇道,“將軍!下令吧!是他們撕毀協議在先!”
阿賴揚沒有說話,站在一旁的戈帕爾參謀聞言卻是嚇了一跳,連忙出言勸阻。
“停火協議還沒有簽署,勒令那些土匪留在聚居地里只是陛下單方面的要求……他們確實沒有義務遵守還未簽訂的協議,說是毀約是不準確的。”
“難道我們就眼睜睜地看著,這幫家伙在我們眼皮子底下溜一圈回去?!”副官憤怒地握緊了拳頭,“不說士兵們怎麼想,我們怎麼和陛下交代?!”
“這正是陛下的意思……”戈帕爾輕輕咳嗽了一聲,低聲匆匆說道,“還記得之前那份停火的詔書嗎?重要的內容都寫在標題上了,至于內容其實是次要的……”
阿賴揚沉默地點了點頭,依舊沒有說話,只是沉默地放下了望遠鏡,越過表情錯愕的副官身旁,離開了前線的觀察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