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背對著自己的麾下們,用不輕不重的聲音說道。
“……看到永流河上的那些逃難的人了嗎?”
“他們像落在水里的狗一樣,死乞白賴的往岸上爬,好像爬上岸就能活出個人樣來……真特娘的窩囊,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去做狗。”
眾人默不作聲。
雖然他們支持拉西,甚至不反對他來坐那個皇位,但并不意味著他們認同他的所有。
除去最初隨他遞交辭呈的那些軍官是他的心腹,不少人都是懷著一腔熱血跟上來的。
其中不乏有同情這些偷渡客的人,并且是出于從根源上幫助他們的理由而站出來。
見無人回應,拉西冷冷地哼了一聲,話鋒卻是一轉。
“可要我說做狗固然可恥,可又是誰把他們變成狗的!”
“是他們的父母嗎?”
“是這兒的人嗎?”
“是你們嗎?”
“還是聯盟?軍團?理想城?”
“都不是!是那個巫駝,是他的宰相,是他的大臣們,還有千千萬萬個蓄奴的莊園和坐在莊園里的農場主們!就是這幫吃人不吐骨頭的玩意兒把人變成了狗,把人與人的關系扭曲成了狗與狗!”
“今日你們隨我逆流而上,不只去救月族人,也救那千千萬萬個奴隸!日后我若加冕稱帝,不管你們信我也,不信我也,我也絕不讓一個西嵐人再做豬狗!”
……
拉西辭職的事兒過去了一個星期,那些小伙子們鬧出來的動靜也在金加倫港沸騰了一個星期。
整個聚居地無不夸贊拉西和那些小伙子們,哪怕是昔日最畏懼那尊瘟神的舊貴族們。
港口區。
凱旋大酒店門旁不遠的早餐鋪子,門面裝飾的和曙光城一模一樣。
偶爾會有穿著藍外套的人來這吃飯,因此這早餐鋪子也頗受當地人歡迎。
兩個衣著光鮮的男人坐在桌前,點了三籠湯包一邊就著姜醋吃著,一邊瞧著新出爐的《幸存者日報》指指點點。
《紅土》剛寫完L的故事,總算進了正題,卻又不講羅威爾將軍,也不講那紅土,反而以一個瘋子寫的日記為引子,就序篇中一筆帶過的吃土細講了起來。
那文章看的人一身冷汗。
嚼在嘴里的土就像是美味的肉,血淋淋的泥餅像極了人的心肝兒。
主角是個瘋子,瘋子的日記自然是胡言亂語不假,但那個鼠先生卻寫的像是真的一樣,讓人不禁懷疑他精神狀況是否正常,但細想又懷疑起了自己
,連那嘴里的湯包都不香了。
一個哆嗦之后,倆人很快轉移話題,匆匆聊起來最近熱鬧全城的 “聯合會”。
那是金加侖港的年輕人們送給拉西以及一眾隨他出城為推翻帝國而戰的小伙子們的名字,同時也是他們對那些人寄予的期望。
起初那只是個名字,后來一些激進的小伙子注冊了這個組織,并按照法規在金加倫的銀行注冊了監管賬戶,積極地為那些人募捐,到如今已經有些團體派別的感覺了。
雖然還在路上的拉西未必會認這個 “追封”的身份,但想來他應該不會拒絕送上門的裝備和錢。
“那個拉西怕是不安好心,我一眼就瞅出來他想當皇帝。”
“呵,只有你能瞅得出來?”
“你不覺得這是胡鬧嗎。”
“我翻過聯盟送來的舊書,人聯歷史其實也有君主立憲這一方子。”
坐對面的牛族人瞪大了眼。
“干那丟人玩意兒?人聯都埋進歷史垃圾堆里了!你還從垃圾堆的垃圾堆里翻糧食!”
吃著湯包的馬族人給了他一個無奈的表情。
“但它再爛能比巫駝更爛嗎?”
牛族人不說話了。
那倒也是……
誰能比西嵐更丟人。
即便他身上也有半個皇室的血統,而且也有帝國給的頭銜。
那些東西他平時甚至都不興和人說的,生怕挨了人白眼。
早餐鋪的角落,一名頗有些老成的少年坐在那兒靜靜地看著報紙。
幾個樣貌平平卻孔武有力的家伙散漫地坐在他周圍吃面,每有人試圖靠近過來便用眼神將其勸退。
除了過來添茶的伙計。
看著那客人手中捧著的報紙,扎尹德用很輕的聲音說道。
“您這一頁新聞上說的是油條港,那兒打算翻修港口,需要更多的鋼鐵和水泥,還有干活的工人。”
阿辛輕輕抬了一下眉毛,看著那有趣地侍者笑了笑。
“你能看出來我不識字?”
扎尹德輕輕點了下頭,并語氣溫和的說道。
“您對知識很熱心,但牛肉面還是趁熱吃的好,湯汁浸到面條里就坨了。”
阿辛澹澹笑了笑。
“你這伙計倒有意思,有那讀書看報的文化怎麼不去教書,來這兒端茶倒水。”
這人有些面熟,像是在凱旋大酒店里見過,但怕是因為什麼原因被辭了。
他倒能想得出來原因,估計又是在客人吃飯的時候多嘴插話。
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
也就碰上了自己這個從底層混出來的草根,不跟他一般見識。再加上這兒又是聯盟的地盤,他得演一下好好先生的樣子。
若換成個沒什麼肚量的家伙,定是要和他理論一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