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他們自己,則仍然停在這片停滯的時間——或者說時空的夾縫中。
這太奇怪了……
就在這時,治療床旁邊的人忽然發出一聲輕微的驚呼。
“病人醒了!”
“等等,她在說話!”
聽到同事的驚呼,林悠悠立刻中斷了思緒,快步走進到了治療床的旁邊。
那姑娘的呼吸很微弱,龜裂的嘴唇微微開合就像風中搖曳的殘燭,讓人心疼……
她聽見了她的聲音,似乎是在呼喚著某個人的名字。
“夜十……”
“這里……好冷……”
……
好冷——
當意識沉入深淵的那一刻,夜十心中只有這麼一個感覺。
那刺骨的寒冷仿佛穿透了他的五感,透過膚發滲入了他的靈魂。
他下意識地想蜷成一團,卻又動彈不得。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頭扎進了北冰洋,接著被一只看不見的手擒住了喉嚨,從海面筆直的拉向了海底的最深處。
不過就在他即將觸碰海底的一瞬間,世界仿佛顛倒了過來。
他的鼻尖并沒有觸碰海床,而是從星球另一面的另一片海面鉆了出來。
“嗡——”
伴隨著一聲潮涌似的嘈雜,他失去的五感在一瞬間回歸。
成功了……嗎?
夜十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坐起,結果額頭卻刻在了休眠艙的艙門。
這一行為觸發了休眠艙的安全機制,也或許安全機制從很早之前就已經被動的觸發了。
黃色的信號燈閃爍著類似于警報的字樣,伴隨著一陣“呲——”的漏氣聲,緊閉著的金屬艙蓋緩緩的開啟。
“咳——”
夜十只感覺前所未有的虛弱,整個人頭重腳輕,后背還枕在冰窟里。
但他還是卯足了力氣抓住了艙門的邊緣,一個翻身從冰塊堆里側飄了出來。
是的,是飄了出來。
這里沒有重力。
甚至不止如此,外面的空間比休眠倉內還要冷,只不過也許是由于空氣稀薄的緣故,體感溫度反而沒那麼低。
夜十心中一喜。
沒有重力,至少說明自己已經脫離了兩百年前的時間線。
不過很快他的臉色便是一變,那稀薄的空氣讓他漸漸感到了窒息。
“日——”
夜十咒罵了一聲,情急之下忽然靈機一動,食指挪到頸后點了兩下,啟動了人工肺的內循環模式。
這個模式他在地表上的時候很少用,以至于都差點忘了自己還有這功能。
啟動該模式之后,肺部將關閉出氣口,并協助其他消化、代謝器官,利用電能、催化劑以及呼吸作用產生的水,實現類光合作用,生成葡萄糖和氧。
雖然理論上只要有電能輸入就能將這個循環一直持續下去,但在實際操作中其實是存在質量損耗的。
安裝有大量仿生義體的“義體人”畢竟不是真正的仿生人,他并不能真正的脫離地球生態環境存活。
這個功能大概只夠他在外層空間待二十四小時,甚至還不到。
不過——
這個時間應該已經夠了。
按照約定,獵戶號的船員很快就會來這里與他們匯合。
冷靜下來的夜十觀察了一眼四周的情況,那扭曲的鋼鐵和變形的座艙毫無疑問就是蔣雪洲的那艘科研船。
然而令他心弦不由自主繃緊的卻是,這里唯獨看不見小蔣。
“怪了……”
人呢?
他明明聽見了她的聲音!
而且就在醒來的前一秒!
甚至不只是聽見,那印在玻璃上的白霜分明就是她的呼吸!
一股不祥的預感漸漸爬遍了夜十的全身,他繞著廢墟翻找了好一陣,甚至扯下扭曲的合金門鉆進了駕駛艙后面的乘員艙,都沒有看見一個人影。
她就好像是憑空消失了一樣。
隨著時間的推移,那股不祥的預感漸漸變成了毛骨悚然。
一種可能性突兀的出現在他的腦海——
她還在里面!
在那“時空的裂隙”里!
可這怎麼可能?!
進去的人不是只有自己嗎?!
夜十的臉上變換著錯愕與難以置信的表情,甚至還有一絲憤怒。
就在幾分鐘前,某人還向他承諾過一定會趕來救他,結果什麼都沒有。
要麼他們失敗了。
要麼他們徹底把自己忘了。
亦或者他們因為按捺不住沖動,試圖干涉視界之內的宇宙,結果自身被淹沒在了時間的長河。
總之計劃出現了偏差……
援軍并沒有到來!
亦或者他們本就在截然不同的平行世界,超空間航道之中的相遇只是偶然的擦肩。
他既沒有改變自己的未來,也沒有改變他們的未來。
反而因為一群人的自作聰明,在某個平行世界創造了一個名為“天人”的怪物。
“媽的……”
夜十狠狠地錘了一拳墻,卻被反向的沖擊力撞向了另一半,在這并不算寬敞的駕駛艙里差點兒停不下來了。
不過也正是這一番磕碰,讓夜十意識到自己必須冷靜下來。
這時候千萬慌不得。
越是進退維谷,越是應該保持冷靜。
扶住墻壁穩定身形的他先是調整了自己的心率,努力讓自己保持冷靜。
接著他嘗試了下線。
這次嘗試的結果和之前一樣。
下線功能就像從遙控器上被摳掉了一樣,怎麼都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