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門敞開。站在店門口的臺階下,周平能清楚的聽到店內幾個客人正在談笑風生,說昨天自己家孩子在學校拿了個什麼獎狀,今天工地上的磚格外燙手,計劃過幾天帶老婆孩子去市中心下館子,可惜現在兜里還沒有票子……
空氣中飄蕩著濃郁的菜香,那是青椒與蒜末爆炒的刺鼻香氣,那是冰糖入油的甜膩芳香,那是洋蔥炒肉的噴香可口……這些香氣與客人嘴間的閑言碎語混雜在一起,散發著一種獨特而令人心安的氣息。
這是市井的氣息,這是紅塵的氣息。
這里是他的家。
周平站在臺階之下,望著店內忙碌炒菜端菜的三舅,內心復雜而沉重。
三舅剛給客人端上一盤洋蔥炒肉,一回頭,便看到了像是呆子一樣站在臺階下的周平,眉頭一挑。
“你小子,還知道回來?”三舅咧了咧嘴。
周平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些什麼,卻又什麼都說不出口。
三舅見周平一動不動,嘖了一聲。
“在門口傻站著干嘛?快進來幫忙!今天客人很多啊,三舅我這段時間是又當老板,又當廚子,又當服務員,忙都要忙死了。”
三舅將那雙滿是油膩的手在圍裙上擦了擦,快步走下臺階,抓起愣神的周平的手腕,就往店里走去。
一邊走,他一邊絮絮叨叨的吐槽著:
“你當時可就跟我請了一個月的假啊,這都幾個月過去了?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回來了,我可跟你先說好啊,這幾個月的工資……我可要扣掉你兩百塊錢啊!”
“還有啊,你找的那個頂替你的姓葉的小子,也不靠譜啊!在這幫了沒一個月的忙,居然就偷偷跑了……盤子也刷不干凈,地也掃不干凈,也不知道還能干什麼……
還是我的大外甥好啊!”
周平被他拉著走進屋,然后三舅便松開了他,快步走進了后廚,只留他獨自站在那,有些不知所措。
“呦,小周回來啦?”旁邊一個剛來的老顧客看到周平,笑了笑,“幫我點個炒青菜,還有茭白炒肉絲……跟你三舅說說,給我多放點肉絲啊!”
周平下意識的從小桌上拿起了點菜本,用圓珠筆記下兩盤菜,然后快步向著后廚走去。
在這噴香的炒菜味與談笑聲中,一切仿佛又都回歸了原樣。
今天的客人確實不少。
等到周平忙完,坐在桌子前的時候,已經快兩點鐘了。
他坐在靠門的桌子旁,擼起的袖子還沒放下,他怔怔的看著門外的巷子與巷尾的天空,不知在想些什麼。
三舅從廚房中走出,看到周平這出神的模樣,沉默了片刻之后,又走回了廚房。
就在這時,一個身影出現在了土菜館的門口。
周平看到那人,突然一愣。
只見左青穿著一身休閑服,不緊不慢的走上了土菜館的臺階,推開菜館門,走了進來。
“是你?”周平認識左青。
左青微微一笑,他轉頭看了眼旁邊的菜單,說道:
“可以幫我點一份番茄炒蛋嗎?還有一碗米飯。”
周平頓了頓,“可以。”
他起身將寫好的菜單送到后廚,而左青則獨自坐在空檔的店面中,腰背筆直的打量著四周。
沒多久,周平便端著一盤菜和一大碗白米飯走了出來。
將菜放到左青的面前,周平靜靜的坐在了他的對面。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里?”周平問道。
左青從旁邊的簍子里抽出一雙筷子,將番茄炒蛋澆在了米飯上,一邊攪拌一邊說道:“你能去的地方,也就只有這里了。”
“我知道……我不該在這個時候離開,但是……”周平頓了頓,眼眸中浮現出低落之色,“我現在心很亂。”
“我能理解。”左青點了點頭,“我來這里,只是想給你帶幾句話。”
“帶話?”
“葉梵想對你說的話。”
===第586章 他的選擇===
周平的身體微微一顫,他看著左青的眼睛。
左青清了清嗓子,用葉梵的語氣,緩緩說道:“周平,你不需要覺得愧疚,也不用覺得對不起我,換命,是我自作主張做的決定,你不用為此付任何責任。
我死后,左青會封鎖我換命的消息,對外聲稱是自我坐化,沒有人會知道你還活著,沒有人會去關注你,也沒有人會去逼你履行任何所謂的職責。
你已經為我,為大夏死過一次,現在我把命還給你,你可以選擇去做你自己,過你想要的生活。
這一世,你不再是大夏劍圣,你不用為任何人而活。
留在那家土菜館,安心當服務員也好,找一個善良溫柔的女人,結婚成家也罷,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
如果有一天,大夏真的遭遇了滅頂的危機,或許你可以出手,在力所能及的范圍之內,幫它一次……如果你愿意的話。”
左青的話音落下,周平低著頭,陷入了沉默。
左青也不再說些什麼,只是默默地低頭吃飯,等到將碗里的菜和飯吃的干干凈凈,便將幾張錢留在桌面上,緩緩站起。
“葉梵的話,我都已經帶到了,以后我不會再來打擾你,再見。”
說完,左青便轉身推開了菜館的門,身形消失在巷道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