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長街,馮府夜宴。
從兜賣蠶豆老兒的籃筐里滾出一顆人頭。
竟是這馮府家丁膽大包天,不但殺害小姐還敢當街兜售。
可變故頻生,卻演變成了無頭蜘蛛化妖前來索命。
1
我叫徐渭,字文長,是山陰縣的縣令。
黑鴉殺人案結束后,我同手下譚末一同外出游玩,放松近日來緊繃的神經。
風和日麗,身心俱暢。
但譚末卻仍沉浸在那黑鴉案的詭異難解之中,脫口而出說道:
「那案子當真是匪夷所思,若非大人還不知真相要埋沒到何時。」
我聽到他的話莞爾一笑。
「你才經歷幾許?比之奇詭妖邪的事件,縱是談上幾日也未必盡說。」
一聽此話,譚末頓時來了興致,便央求我講上一講。
看他情緒高漲,我也沒推脫,雙目望向湖邊,憶起了前塵往事。
那時我還只是一介書生,數年寒窗苦讀,夢想早日金榜題名。
奈何周身貧匱,只能寄居在馮家名下的一處破落宅院溫習詩書。
那馮家老爺是當地的員外,還有一對千金。
記得那日是大小姐馮婉兮的生辰。
2
馮員外對此女寵愛有加。
在馮婉兮生辰當天廣邀本地相鄰親朋好友。
我也有幸得到邀請,來到馮府。
四方來賓道賀,此時宴會正盛,酒食正酣。
不多時就有人借著酒勁口無遮攔地起來。
「馮家小姐真不愧是大家閨秀,方才匆匆一瞥驚為天人,若是我能……」
「趙兄真是好眼力,如此距離也能瞧見?」
「要我說醉翁之意不在酒,趙兄在意的恐怕不是人家小姐的容貌,而是這馮府的萬貫家財……」
趙俊臉色微紅想要辯解卻不知如何說起。
我飲盡杯中酒搖了搖頭。
看著我們這些酸儒處在離著大廳頗遠的位置,就知他們是在癡人說夢。
酒過三巡,已經頗有醉意。
抬頭看了看夜色,天空陰沉滿眼都是暗紅色,頗有些壓抑詭異。
人聲嘈雜氣息悶熱,同大伙示意一句,準備去府外透透涼風。
抬腿離開,今日府上興致濃濃,連守門的家丁也尋著地方消遣去了,一路上漸漸趨于寧靜。
出了邊門,站在馮府門前晃了晃微痛的腦袋,背著手在街前緩緩踱步。
嘎吱一聲,門推開,不遠處走出一位老者,挎著籃子往這邊行來。
我仔細一看原來是賣蠶豆的老吳頭。
老吳頭是馮府的馬夫,到了晚上則會上街賣些酒食蠶豆賺點小錢。
「老吳頭,今日四鄰都在你家老爺府上吃酒,哪有人會買你這豆子?莫不是老糊涂了吧。」
老吳頭走到近前微微一愣,看了一眼馮府。
他這一走近倒是把我驚了一下。
因為老吳頭他家中曾出了變故,面上大部分被火燒毀,滿臉通紅。
肌膚像樹根一般掙扎扭曲在一起,白天驟然一看都會讓人心悸,遑論夜間了。
「瞧小老兒這記性,倒把這茬忘記了。」
見老吳頭有些懊悔,我便收起了打趣之意。
「所幸今夜沒人關照你的生意,不如給我抓上一把,解解饞。」
「成,好說好說。」
老吳頭笑呵呵答應,伸手取下籃子。
那籃子上蒙著一層擋塵的蓋布,日久時長,上面沾著不少油水,借著月光泛著焦黃的顏色。
這籃子里除了蠶豆還有些其他小食酒水,倒也齊全。
往日夜間讀書乏累,我也會叫來買上一些,對此已是熟絡。
可等到老吳頭揭開籃子,我低頭往里一瞧不禁駭然變色。
與此同時老吳頭一聲沙啞似梟的驚叫,媽呀一聲手里的籃子滑落在地。
刺耳的瓶罐打碎聲隨之而來,嘩啦啦豆子滾落四周。
我也被眼前的情景嚇得癱軟在地,整張臉面如土色。
咕嚕嚕從籃子中滾出來一個物事,一直滾到我的腿中央才堪堪停住。
借著晦暗的月光便能看見……
那竟是一顆頭顱,一顆芳華年歲、少女的頭顱!
3
長發漆黑如墨披散在兩側,隨著夜風吹動好似條條毒蛇在扭曲掙扎,想要逃脫束縛。
姣好的相貌、本該白皙的面皮此時卻盡皆被毀,瞧之更讓人魂不附體。
那面上縱橫交叉布滿了紅色的割口,皮肉翻卷。
暗紅的血水似是涔涔滴淌,仔細辨認才發覺已經干涸。
唯有一對滿含恨意的雙眸怒目圓睜,泛著紅色血光直視著我。
睹此情景一股寒意直達心底,口中無意識地呻吟一聲,腦中眩暈差點昏厥過去。
「老吳頭,這…這是怎麼回事,你瘋了不成!」
我勉強鎮定心神出聲喝問。
卻見對面的老吳頭神志恍惚,嘴角流下口液,連喚幾聲都沒有回應。
知道靠他不住,一咬牙看了對面的人頭一眼。
突然腦海中闖進一道身影,我發現這陌生女子的頭顱似乎在哪里見過。
「這,這,這人是馮家的小姐?!」
短短幾息,卻讓我后背浸透,頭皮發麻。
我哆嗦著腿站起身,看著還是驚魂未定的老吳頭,又望了望那顆散落在地上的頭顱。
一狠心,我把馮小姐的頭顱重新收回籃子裝好。
收拾停當,不敢耽擱拖著老吳頭挎著籃子便直奔府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