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他們，我自己的那點破事，也沒有必要瞞著。

小時候，我爸經常打我媽。

我媽受不了，跳河死了。

所以，隔壁發生家暴。

對我而言，絕對不僅僅是噪音。

他們勾起了我的童年陰影。

每次他們家鬧完，當天晚上我必定失眠。

比睡不著更痛苦的是，我發現我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懦弱。

我明知道對門的女人正在受苦受難。

但是我什麼也做不了。

我很害怕，怕他們罵我多管閑事。

也害怕，我插手之后，那個男的會變本加厲。

就像我爸那樣，村長越是勸，他打我媽打得更狠。

我沒辦法，準備搬走，三個月的房租押金都不 要了。

房東感到奇怪，我說了原因。

他去找對門的交涉，保證不會再擾民，讓我安心地住著。

事后，對門那女的過來道歉。

我覺得尷尬，沒收她送的禮物，但她堅持要留下，說是她自己做的點心。

當時她說她老公在外地做生意，壓力很大，有時候她不理解，他又沒耐心解釋，兩個人說著說著就會吵架。

“吵架的時候什麼都顧不上，嚇到你了，對不起。”

別人家的事，我本來也不想多說。

但是最后還是忍不住，勸了一句，不要吵架，對小孩的影響不好。

說到小孩，她話就變得很多，說她女兒高三，住校，很優秀之類的。

她說這些，我聽著感覺挺好的。

然后她突然問我幾歲、有沒有小孩什麼的，瞬間我就不想跟她繼續聊了。

我怕她太熱心，要給我介紹對象什麼的。

像我這種人，還是不要出去相親害人比較好。

“相親怎麼會是害人呢？”一直沒怎麼開口的女警突然發問。

我突然有點窘迫。

避而不答。

她的同事送了一份文件進來。

看完之后，她也有點窘迫。

我們心照不宣地繞開這個話題，繼續說回對門的事。

對門道歉后，又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

期間她老公也回來過幾次，我還碰到過他們一家三口一起出門，說說笑笑的，很幸福。

說實話，我挺羨慕的。

我開始反思，鄰居說的是對的，他們只是吵架，沒有打架，我不應該因為童年陰影，把這個世界想得太黑暗。

想開了之后，我就更加喜歡這套房子。

恰好房東準備賣房給他小孩湊首付，我就買了。

警察皺了皺眉頭，“房產登記寫的不是你的名字，怎麼回事？”

4

唉。

還是繞不開那個問題。

我深呼吸一口，主動交代。

大學畢業后，我一直隱姓埋名躲著我爸。

但是他每次都打著報失蹤人口的名義，讓派出所幫忙聯系我。

有一次在派出所，我明確告訴他，只會給他最低贍養費，不會再讓他吸我的血。

他當場就炸了，向警察舉報我賣淫。

負責調解的警察很無語，根本不接他的話。

他不依不饒，讓他們查我的開房記錄。

本來大家都沒當回事，架不住老無賴撒潑打滾，只能查。

幾百條記錄，幾個不同的名字。

我說是男朋友，警察信了。

老無賴不信，他說我肯定是用假身份開房。

說完就來搶我的包。

推搡之間，包里的東西撒了一地，其中就包括一張假的身份證。

我涉嫌違法使用他人身份證件，被拘留十五天。

等我從拘留所出來，他住進了我租的房子，讓我給他養老。

那年我21歲，他44歲。

他看見我收拾行李要走，對我拳打腳踢，我打不過，只能報警。

警察來的時候，看到我鼻青臉腫，口頭教育，讓我們自己處理家庭內部矛盾。

這些都記錄在案，警察想查都查得到。

后來我逃走了，盡量隱藏自己的行蹤， 我的本意不是為了躲避警察，你們懂的。

我一直都很渴望有自己的家，301單元就是我夢想中的樣子。

所以我決定買房，把房子落在我大學同學的名下。

我同學還笑我，不擔心房子被她騙走嗎？

一點擔心，被她騙走，也比落在那個老無賴手里強。

我現在用的支付寶和微信，也是用她的名字開通的。

躲在她的影子里，老無賴很難找到我，時間久了，他漸漸就放棄了。

但我還是很害怕。

除非哪天警察通知我給他料理后事，否則我絕對不把房子過戶回自己名下。

說回房子。

買房后第一個中秋節，我打算好好過一下，雖然只有一個人，但我終于有家了。

然而，隔壁又開始吵架，毀了我的計劃。

我突然很后悔買房。

但是來不及了。

我當時以為那個中秋節比以往任何一個都糟糕。

現在回頭看的話，其實還好，至少不用被迫面對那個老無賴。

其實與小時候相比，我還是幸福多了，至少有一個自己的避風港。

后來我也想通了，我已經是個大人，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

再碰到隔壁發生那種事情，我就出門避一避，沒有必要強迫自己活在那種環境里。

前面四年就這樣相安無事地度過。

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那男的好像就不回來了，我有快兩年的時間都不用特地出門避一下。

再次聽到這個人，就是現在，你們告訴我，他的尸塊凍在我家的冰箱里，太荒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