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 年我曾辦過一個案子,死者是一個在工地上攪拌泥灰的女人。
她是被虐殺的,現場十分慘烈。
而她死之前,曾被老公和黑社會大哥放在談判桌上買賣過。
據說是買賣沒談成,女人成了男人尋仇的犧牲品。
01
那是一個夏夜,輪到我值夜班。
黎明時分,天光微亮,我接到了一個報警電話,說是西郊的一個工地上死了人。
「警察,你們快來,我們大樓里死了個人……」報警的人壓低了聲音,像是恐慌,又像是緊張。
我以為是哪個小區,問他地址,才知道是西郊的那片建筑工地。
他說話很快,不斷在重復強調讓我們快點過去。
「你們趕緊過來,晚了我怕你們就見不到人了,他們正在商量把人抬走,清洗現場,賠點錢給家屬把這件事抹平。」
「如果有人問起來,叫我們統一口徑說是死于意外。但我看起來像是有人故意殺的人。」
聽到這話,我瞬間清醒,知道他說的都是事實。
西郊那邊在建的都是商品住宅樓,死了人再傳出去就會影響房子的售賣。出了命案,負責人第一時間想到的肯定是消除負面影響。
我問報警的人,能不能叫管事的接個電話,希望能給他們個警告,破壞現場是違法的。
他說不行,他不敢讓工頭和經理知道是他報的警。
這事我本來就不抱希望,因為我要他幫我做另外一件事。
我問他:「死者你認識嗎?是男是女?他有家屬就在工地上嗎?」
他說:「認識,是一個給大工提水泥桶的女人,他老公就在我們工地上綁鋼筋。
」
我說:「那好,你現在就去把死者老公帶到現場,讓他去討要個說法,盡量拖延時間。」
報警人同意照做。
我掛斷電后,立即叫醒同事許沖,火速前往現場。
到了現場我才知道,報警的人為什麼會覺得女人是死于他殺。
在那棟即將竣工的大樓三樓,一個女人幾乎全裸,姿勢扭曲地躺在一臺切割機的刀口下。
她的半邊脖子都被切開了,身邊散落著一大堆銹跡斑斑的鋼材,粘稠的鮮血浸染在其中。
空氣中充斥著刺鼻的腥味。
水泥地上,一指厚的灰塵,裹著大片血液,已分不清哪是鐵銹,哪是血跡。
死者老公正和兩個人拉扯著,大喊大叫要老板給他個說法,樓下圍滿了工地上的人。
有幾個最早在現場的男人,被圍困了,正焦頭爛額地交談著。我知道工頭和項目經理就在他們中間。
其中一個人見到我們,嚇了個激靈,繼而氣憤地罵道:「誰報的警?誰他媽報的警?」
我指了指樓下圍著的密密麻麻的人群說:「你以為還瞞得住嗎?」
一個小伙子從他們那邊走向我們,一邊走一邊朝我使眼色,我知道他就是那個報警的人。
果不其然,他走到我身邊輕聲說:「我去叫何瓊老公時,故意大聲喊何瓊死了,聽到的工友一傳十十傳百,就都圍到樓下來了。」
我偷偷朝他豎了個大拇指。
他收了笑意,換了個嚴肅的表情朝我伸手說:「警察你好,我叫趙光明。」
我握住他的手笑著說:「你好,小同志,我叫夏林,這是我同事許沖。」
趙光明抿嘴朝許沖笑了笑,領著我們過去介紹了工頭和項目經理給我們認識。
工頭程前,目前主管參與大樓主體修建的鋼筋工和水泥工。項目經理也姓趙,是個四十來歲,滿眼狡猾的中年男人。
先前罵人的就是他。
但是情緒緩過來后,又立即堆滿笑臉給我們遞煙打招呼:「兩位警官,我們也是一大清早被巡樓的叫醒的,說這死了人。這會兒也正準備報警呢。」
我假裝不知道他先前打算把人抬走賠錢了事,四周看了看說:「脖子被切成這樣,明顯是兇殺案。這里我們接管了,請派兩個人協助我們拉一下警戒線保護現場。我們警隊的法醫和痕跡檢驗科的同事正在來的路上。」
趙光明自愿留下幫忙。
后來我才知道,趙光明是項目經理帶的學徒,喜歡刑偵故事和懸疑小說,是個熱血青年。
拉警戒線時,我順便問了他一句:「你跟死者熟嗎?」
他搖了搖頭:「不太熟,一是我來工地時間才一個多月,二是我不跟他們住同一片板房。第一次聽說她是因為她老公跟人打架,我跟師父去處理的。」
「她當時站在一群人中間,披頭散發,神情木然,問什麼都不說話,像是周圍的一切都跟她無關一樣。」
趙光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過她長得好看,就算一樣干工地的活,膚色也比其他女工人白皙一些。個子不高,但身材很勻稱。五官也很動人,唇紅齒白的,屬于那種看過一眼,就很難忘記的女人。」
「打架?為什麼打架?」我問。
從現場看,很可能是仇殺,如果仇是那時她老公打架時結下的,追查方向會簡單得多。
趙光明認真回想了一下說:「好像是因為何瓊出軌了。
」
02
上午十點,法醫張麗和痕檢科的同事們做完了現場勘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