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肢解出五個器官的疼痛,任何靈魂都無法承受。
"所謂的原樣安回去,也不過是戲子的一句戲言。
"怕疼,那就坐下等艙吧,像只待宰的牲畜似的掛在鐵鉤上,在湖面拖行,最后葬身魚腹。
"冥湖,承載了太多的苦難和嚎哭,就連湖水,都呈現出絕望的黑色。
"船艙里,百小戲站起身,朝我們一步步走來。
"陰風拉扯著他凄厲的長發,也拉扯著我們每個人的神經。
"他的臉譜開始變了,紅色,藍色,灰色,青色……
"川劇變臉時,戲子需要回頭,需要用衣袖遮掩。
"他不用,他直接變。
"眼瞅著百小戲的臉譜顏色越變越深,馬義后退兩步,朝我們厲聲喝道:
"跳!現在跳!等他變黑就遲了!"
"我們這邊剛要跳船,那邊傳來百小戲的百轉千愁的幽嘆聲:
"跳船可以保命,是不假,但你們像落水狗那樣,茍且地到達彼岸,又有什麼意義呢五樓再往上,最后那段路,一樣會要了你們的命啊!"
"如果你們選擇留在船上,我倒是可以送你們一件東西。"
"戲子停步,不再靠近:考驗諸位膽量的時刻到了,我話說到這,是跳是留你們自行決定。"
"此刻,百小戲的臉譜,已經變成黑色了,那是一副黑色慈禧的臉龐,用白漆描繪著鼻眼,我不知道真實的慈禧長什麼樣,但我一看到那張臉,就能立刻聯想到一個陰損,愚昧且貪婪的清朝深宮賤婦。
"是慈禧嗎"我問他。
"是。"百小戲回答道:確切講,是慈禧出殯時的遺相。"
"馬義一條腿已經跨出船舷了,他焦急地沖我大喊:三坡你不要命了快跳船啊!"
"喊婆和歐陽薇也都一個勁催我跳船,李富強膽子小,人已經跳下去,抓著鐵鉤在湖面上漂流了。
"我沖她們擺了擺手,目光直視百小戲:
"你打算送我們什麼"
"我知道,我已經完全違背了中陰的第五條線索,我知道這代表著什麼,但人啊,越是被逼到絕境,反而就越不能循規蹈矩。
"喊婆的失敗祈福,預示了一個殘酷的真相:接下來在前往六樓的過程中,我們隊伍中一定有人會死去,雖說死多少還是個未知數,但我尋思,既然這已經是個鐵打的死局了,那我干嘛不豁出去,賭它一把呢
"百小戲面戴黑慈禧臉譜,腳踩高蹺站在甲板上,歪著脖子沖我陰陰地笑著:
"李三坡,不愧是你!"
"元福說你這人,膽子野到沒邊了,敢獨自一人,帶著母子雙尸橫跨整個小興安嶺,我本來還不信,現在我信了。"
"我背靠船舷,沖他慘然一笑:我這條爛命,反正已經被中陰盯上了,橫豎都難逃一死,那既然都活到這份上了,我還有什麼可害怕的呢"
"百小戲沉默片刻,點了點頭:將死之人!當有這般膽量!"
"戲子沖我招手:來,讓我為你畫上最后的死者之妝。"
"死者之妝
"那是什麼
"我疑惑地問百小戲,他也不回答,一個勁沖我招手:來,來啊,你連死都不怕,畫個妝又算什麼呢"
"他這番話說的女里女氣,語調中帶著勾魂的魔力,我就這樣走過去了,那一刻,我腦海中只剩下了混沌的地獄,什麼都不知道了,馬義和歐陽薇的大喊聲,我聽起來是那般的遙遠和模糊。
第297章 死者之妝
"我被黑慈禧勾著魂,來到跟前,百小戲從戲袍的袖子里摸出一盒古代的胭脂,打開,香氣撲鼻。
"戲子用他鋒利細長的指甲,挑起些胭脂,在我臉上認真地涂抹起來。
"多美的人兒啊!"百小戲彎下腰,邊給我化著妝,邊柔聲問我:告訴我,命運,有沒有虧欠你什麼"
"我失魂落魄地告訴他,我是個盲人,我還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我在大墳圈子里出生,奶奶把我撿回了家,我從小跟著蛇長大。
"你問我,命運虧欠了我什麼它虧欠我一個正常的人生,一個完整的家庭,一個健康的身體,和能透進哪怕一絲光亮的未來,可它偏偏又帶著說不出惡意,在兒時,就賜予了我超脫常人的慧根,讓我知曉命理,卻又無力改變命運。
"命運,虧欠了我太多,太多。
"百小戲認真地聆聽著,用香噴噴的粉團在我臉蛋上輕輕拍打,畫筆描眉,又給我畫上了大口紅子:
"下一世,你還愿意來到人間嗎"
"我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不了。"
"百小戲愣了愣:那你想去哪啊"
"我說,我想回歸到最原始的虛無中,永遠無夢地沉睡下去,永遠不要醒來。
"我的這段講述,是在被勾魂狀態下說出的,我無法撒謊,說的全是內心的真實想法。
"百小戲幽幽地嘆著氣,妝畫完,我身體恢復了自由,默默退到一旁,戲子依次點名,招呼每個人過來化妝。
"沒人能抗拒黑慈禧的勾魂魔力,歐陽薇,喊婆和馬義依次走上前來,百小戲邊認真地給他們上妝,邊問著每個人相同的問題。
"只有馬義,全程拒絕回答。
"當時甲板上一片大霧,船行駛的飛快,馬義雙手背后,面色猙獰地注視著百小戲,牙齒咬的咯吱作響,硬是不肯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