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紙黑字,這難道不是真相嗎?你到底要干嗎,顧清。」林曉拍著桌子站了起來,「我已經忍你很久了,我答應你的事已經完成了,現在該是你告訴我周尋死亡的真相了!」
「不知道。」我道。
「你耍我?」
「是呀,我就是耍你,那又怎樣?」我猛然站了起來。
「林曉警官,雖然你暴躁易怒,根本就不該成為一個警察,但是至少你認真負責,會去追尋真相。可是我看錯了,你就是個懦夫,你害怕了,害怕最好的朋友變成少年犯,所以放棄了身為警察的職責。」
「你……」林曉的手心握成拳頭,我直勾勾地盯著他,一動不動。
「你根本就是在胡說八道,你個瘋女人,周尋是很好的人,他會在執行任務的過程中,保護自己的同事,將自己陷于危險的境地……警局里沒有人不喜歡他的。」
「那又如何,那是周尋,而不是少年犯方宇!」
氣氛劍拔弩張,丁慈站了起來:「我去查!」
說完她往審訊室外面走:「我會證明你是錯的,顧清!」
「周尋永遠都是周尋,我最好的師父。」
她的眼圈紅紅的,看向我的目光里,有一種偏執的篤定。
尊敬并喜愛的師父變成了少年犯,對于丁慈來說,那是信仰的崩塌。
在一個人成長的過程中,總會遇到這樣的時候,粉碎然后重塑。
17
「周尋和方宇的 DNA 對比結果出來了,他們是一個人。」丁慈和林曉再來找我時,帶來了真相,「顧清,你早就知道了周尋是方宇,對不對?」
不過幾日不見,丁慈瘦了一圈,眼底一片烏青,聲音如同霜打的茄子一樣蔫蔫的。
我笑了,眼淚卻掉了出來,「心理學上說這是第二人格,可是我不信,憑什麼呀!」
「憑什麼我的周尋永遠死在了十四歲,而少年犯卻能忘記前塵往事,坦然地活在陽光下。」
「這世間有這個道理嗎?」
「所以你殺了周尋?」
我搖了搖頭:「林曉,你說錯了,我怎麼會殺周尋,我殺的是那個惡魔,方宇。」
18
「驚雷,雨夜。」
「因為長期服用致幻藥,我的精神一直都很差勁,但是這樣的天氣我卻越發清醒。」
「因為二十年前,周尋死在了這樣的雨夜。」
「所以我走出了房子,方宇一路跟著我上了山,在清水寺后崖,他叫住了我,讓我清醒一點,不要跳下去。」
「我怎麼會跳呢,我就是要殺他呀,反手一推,方宇就掉下了懸崖。」
「臨死前,他都不知道我為何要殺他,真是可惜。」
丁慈的聲音陡然提高:「為什麼,他明明就已經不記得了,你就不能放他一條生路嗎?」
「事情已經過去十年了,十年里你聲名鵲起,根本就沒有必要回到茯苓鎮,在外面不是過得好好的嗎?」
19
清水寺傳出潺潺佛音,我望向寺廟的方向:「誰說我過得好,這十年來我從來都沒有睡過一個好覺。」
「我恨方宇入骨,無時無刻不想殺了他。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十年后的復仇。」
「你個瘋女人!」林曉罵道。
「謝謝。」我說。
如果十年前我也那麼瘋的話,是不是就沒人欺負我了,我的少年郎會不會還好好活著。
20
我對自己的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將以「謀殺」的罪名被起訴。
對此我無悔,我的封筆之作《黑影》已經完成,扉頁,獻給我最愛的人。
這是一個懸疑小說作者長達十年的復仇之旅,我的一生再無遺憾。
我本以為我的后半生將在監獄之中度過,卻不想一個人的出現打破了僵局。
21
陳舟,他帶了一封遺書,方宇的遺書。
「獻給我的摯愛的妻子:
顧清,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不在了,希望你為此感到難過。
我的死和任何人沒有關系,我是自殺的,原因是我深受抑郁癥的困擾,已經十年了。
我想我十年前就該死了,但是又覺得似乎有什麼事情還沒做,和顧清結婚后,我想我已完成了這世間的事情。
對不起,顧清,我不該隱瞞你關于我患病的事實。
我試圖通過愛來填補心里的空洞,但卻沒有用。
我知道我死后,我的妻子肯定會去自首說是她殺了我,不要信她,她為了創造出完美的作品,長期服用致幻藥,早就分不清現實和幻境。
落筆,周尋。」
22
陳舟作為權威專家出具了方宇患重度抑郁癥的病情書,以及我長期服用致幻藥的病情書,我被無罪釋放。
出看守所那天,來接我的是陳舟。
碧空如洗,萬里無云,陳舟博士朝著我伸出了手:「歡迎回來,顧清!」
我沖著他笑了笑。
其實很多事情,我都沒有搞明白。
「你是疑惑周尋的那封信吧。」
我點頭:「我很確定他沒有抑郁癥。」
「哦?」
「你不相信我,我可是神經學博士,而且我又不認識你,為何要幫你?難不成你認為自己有幾分姿色,我對你一見鐘情?」他輕蔑道,我搖了搖頭,「去掉所有可能,這就是真相。」說完他開車走了,臨走前給我留了一句話:「你還有些東西在我這里,離開茯苓前來找我取一下。
」
我捏緊了手里遺書,撕碎,撒在了空中。
23
事情到此告一段落,半個月后我準備離開茯苓,一個不速之客來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