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不過才半個月，他好像老了好幾歲。

「抽煙嗎？」

我點頭，拿起了一根煙，煙霧緩緩上升。

林曉開口了：「玄渡大師為何會自殺，并且替罪？你是不是早就認識他？」

「那個大和尚呀。」

「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記憶飄忽了很遠，周尋死后，我拿著刀沖進了校園，將刀橫在欺負我的女孩脖子上，我說：「你們誰再動我一下，我就殺了她！」

他們都說我瘋了，我只覺得自己瘋得不夠早。

驚雷，雨夜，我聽說了方宇未滿 14 周歲，不符合法律規定的刑事責任人，只需要進少管所待一年，我拿著刀沖上了街，要去殺方宇。

路上遇到了一個大和尚，他劈暈了我，將我帶回了寺廟。

醒來后，我說我要去報仇。

大和尚告訴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之后我離開了茯苓，獨自前往了外婆的家，將名字由孫燕，改成了顧清，跟我外婆姓。

24

我第二次見到大和尚，是在一個月前，清水寺內方宇帶著我去祈福。

對著釋迦牟尼的金身，我告訴他：「地獄空蕩蕩，惡魔在人間。」

他低頭不語。

「阿彌陀佛。」

「施主，十年了。」

「十年又如何？」

「你呢，三十年了，你還記得你的茯苓嗎？」

大和尚的眼圈紅了，人人都說清水寺的大師佛法高深，誰人知道，玄渡，渡的是愛人茯苓，他期盼來世愛人有個好歸宿。

我最后一次見他，是在周尋死的那天晚上，透過窗戶，我看到大和尚跪在佛祖面前，喃喃念經超度亡魂。

「或許玄渡大師是覺得自己對不起佛祖，眼睜睜看到我去殺人，良心不安吧。」

林曉嘆了口氣：「周……他不是你殺的，是自殺。

」

我沒說話。

林曉從懷中掏出一個信封遞給我：「這是玄渡大師給你的信。」

上面寫著：

「我去尋我的茯苓了，小友，得償所愿，愿你此生無憂。」

我捏緊那封信，笑了。

我原以為玄渡大師念經三十年，是覺得對不起佛祖，親眼看到我殺人這才自殺去向佛祖謝罪。

原來，玄渡從來都沒有成為過玄渡，他一直都是張寂。

25

離開前我去找了陳舟，他坐在門前的銀杏樹下泡茶，仙芝的清香縈繞鼻尖，「喝杯茶？」

我點了點頭，坐下，品了茶，腦海瞬間清明。?

「你好奇我為什麼幫你嗎？」我點頭，今天我來這里就是問這個的，實際上我沒有任何東西留在陳舟醫生這里。

「其實有一段時間，我還挺恨你的，顧清。」他坦言。

我倒是有些意外，因為我并不認識他。

「我其實從未見過你，顧清，但是我卻十分了解你。」

「十年前我有個好朋友，會整天在我面前念叨你的名字，他說他的燕燕最喜歡吃草莓蛋糕了，最愛的是糖醋排骨；生氣的時候嘴巴會鼓起來說我再也不理你了；他說他的燕燕長得很好看……」

「那個人叫作周尋，我最后一次見他，他告訴我那個叫作孫燕的女孩受到了委屈，他要去替她報仇，如果他回不來了，請我一定要幫他照顧孫燕。」

「4 月 21 號，他再也回不來了。」

陳舟的眼里泛著淚花，「我的好朋友周尋，他死在了十四歲那年。」

「我很長一段時間里，都十分恨你，若不是你，周尋根本就不死，他會考上高中、大學，擁有璀璨的未來……都是因為你的存在，讓他被惡魔殺了。

」

我張了張口，想說抱歉，卻被打斷：

「可是周尋他連我恨你都不允許。」

說完，陳舟伸出手將桌前的木盒打開，從里面拿出一封信，交給我。

信件的開頭寫著：「孫燕親啟」。

我卻淚流滿面，這是周尋的字，我的周尋，十四歲的周尋。

「燕燕：

我是周尋，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也許我已經不在了。

我記得五歲那年你怕高，躲在樹上不肯下來，我說我接住你，可是還是讓你摔斷了手，你在醫院大哭說，你疼死了，都是我的錯。那時我就發誓，以后絕對不會再讓你受到傷害。

可我終究還是不夠強大，無法將你帶離魔窟，所以我要用自己的方式去幫助你。

小時候，我問過爸爸，為什麼給我取名周尋，爸爸說，尋字代表爸爸找到了自己最愛的人。

等有一天我也會找到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那時我在想那個人就是你呀，燕燕，你是我此生都要保護的人。

燕燕，不要難過，不要傷心。

我沒有離開你，只是換了一種形式陪在你身邊。」

26

「周尋，周尋。」我將信抱在懷里，哭得泣不成聲，十年前的雨夜，我找到了渾身是血地倒在雨里的周尋，我崩潰大哭，他的手撫摸著我的臉。

「燕燕，別哭，以后沒人再欺負你了。」

「他殺了人，要坐牢，你要好好的。」

……

此后的每一次我都無法忘記這一幕，我的周尋死在了十四歲那年。

「其實在見到你時，我就不恨你了，這些年過得很辛苦吧，顧清。」陳舟道，我抬頭迷茫地看著他。

27

陳舟遞過來一張紙巾，「你還能看到黑影嗎？」

我搖了搖頭，他自顧自說道：「如果你再看到他，跟他說，我成為了一名神經學的博士，十年前我們約好了的。

」

「你？」

「我看了你的書。」

陳舟將《黑影》遞給我，書上寫到雨夜，漆黑的小巷，加班的公司，18 樓的天臺，所有陰暗漆黑的角落里，女主都能看到一個漆黑的影子戴著斗笠，緊緊地盯著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