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名律師,前幾天接到一個案件。
關于一起交通事故,懷孕 8 個月的孕婦被撞死。
保險的賠償很充分,可死者家屬堅決不肯簽諒解書。
臨開庭前一天,死者丈夫卻突然找到我,讓我為對方作無罪辯護。
01
我們律所不大,主要為一些中小企業提供法律顧問與咨詢服務。
前幾日,一家長期合作的商貿公司老板王總突然來我辦公室,說有一件非常緊急的案子,問我能不能接。
我看他臉色很不好,給他倒了一杯水,讓他慢慢說。
這才知道,他們公司的司機三天前在開車的時候撞死了一個人。
而其中比較特殊的點是,死者是個孕婦,當時已經懷有 8 個月的身孕。
我問了下大致情況,比如司機當時的狀態如何,有沒有酒駕或其他情況?
當時的路況怎樣,有沒有闖紅燈?
另外最重要的是,當時司機是否有逃逸行為?
王總立即回答了我。
司機沒有喝酒,車禍發生在一條城鄉結合部的路上。
但是路上沒有紅綠燈和人行橫道,所以肯定不是闖紅燈。
而且那條道路限速 80,車速也是在 80 碼以內。
只是因為當時正好下了陣大雨,地面濕滑才沒剎住車。
事故一發生,司機立即下車報警并撥打了 120。
我聽王總說完,心中了然。
雖然我對遇害者非常同情,但這起案件本身還是很清晰的,便接下了案子。
「交通肇事致人死亡,沒有逃逸行為的,最多處以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如果能證明司機在駕駛過程中不存在違反交通規則的行為,或者取得死者家屬的諒解,刑期會更低甚至會作無罪判決。
」
王總仿佛長舒一口氣,終于端起水杯,整個人也靠在椅背上:
「那就好。
「陶律師你放心,賠償沒有任何問題。公司的車子,三者保了 300 萬。」
「170 萬,本地交通意外死亡的最高標準。」我補充道。
王總臉上更加放松,一瞬間似乎連氣色都變好了,甚至掏出了煙遞給我。
「唉!開車的小方也是我們公司老員工了,要不我也不會這麼急來找你。
平常他一向比較小心,沒想到竟出了這種事。」
我朝他微笑了下,以示理解。
「那麼,陶律師,諒解書和后面的事就麻煩你了。
「我們現在出面,也不知道說什麼。」
王總說完,便起身準備出門,之后的手續他會讓辦公室的人與我對接。
我跟著送他,卻總覺得似乎忘了什麼。
直到我們快走出門,我才想起來:
「對了,王總,當時的情況有沒有目擊證人?行車記錄儀或是監控探頭拍攝到?
「如果能證明司機沒有違反交通規則的行為,即使不能取得諒解書,也基本能免除刑事責任。」
「沒有。」王總停下腳步。
「那條路比較偏,很少有人經過,路上也沒有攝像頭。
「至于行車記錄儀……剛好不巧那幾天壞了,我正好打算讓小方換一個。」
我注意到,說到這里時,王總的表情滯了一下。
02
干我們這行,不該問的就不會多問。
雖然剛才王總的神情有些怪異,但我沒有繼續追究下去。
行車記錄上很容易能判斷車速,既然他說不超過 80 碼,那就是 80。
記錄沒了就沒了,反正以目前的情況,我只要取得家屬的諒解書就好。
王總走后,我又看了一遍他留下的資料。
肇事司機叫方平,今年 26 歲,卻在他公司已經工作 8 年。
難怪他會親自跑來找我,應該是他公司初創時的老員工。
不過方平之前沒有任何案底,這在量刑時至少不會有減分項。
死者張燕,28 歲,之前是個小公司出納,現在因為養胎休了產假。
張燕是本地人,獨生女,家中父母健在。
只是母親似乎身體不太好,常年臥病在床。
至于張燕的丈夫吳曉宇,現在的職業是一個外賣員。
他們租住在城郊,距離事故的發生地點不到 2 公里。
據說當天就是張燕在醫院產檢完后坐公交回家,不幸在路上發生了車禍。
看完資料,我不免有些唏噓。
看得出來,這家人經濟條件不太好,也不知道張燕的死亡對他們是多大的打擊。
不過從案件的角度,這樣經濟條件的家庭也許對諒解書的取得會輕松不少。
但是我想錯了。
03
我先撥打了吳曉宇的電話,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通。
對面的環境似乎有些空曠。
我聽對方沒有聲音,便自報家門,問他是不是吳曉宇。
等了很久,那邊傳來車輛駛過的聲音,然后我才聽到一個低沉的回復。
「你找我?干嘛?」
我大概說了下自己的身份,是王總委托我跟他溝通。
可我還沒說完,電話就被掛掉了。
再打,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再接通。
一連溝通兩天,我跟吳曉宇始終沒說上一句整話。
即使換號碼他接了后,聽到我的聲音便立即掛掉,拉黑。
我知道自己碰上了硬茬,不過這在我們工作中也是常有的事。
于是我在第三天晚上,去了張燕的家。
站在破舊的郊區平房前,我敲了半天門,都沒有人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