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知道,它還沒完結。
另一件事正在某個角落,掀開篇章。
09
兩周后,警察找到我,問我有沒有見過方平。
我說我當然沒見過,自從庭審后案子就結束了,我沒有必要再見他。
我問他怎麼了?
警察告訴我,方平失蹤了。
三天前,方平突然失去聯系,音訊全無。
方平的失蹤自然很快讓人聯想到之前的案子。
所以警察立即調查了張燕家屬的情況。
發現張燕父母在庭審結束后一周內,迅速以極低的價格,賣掉了房子。
而保險賠償金是結案后十天內到賬的。
賠償金到賬的第二天,方平就失蹤了。
張燕父母以及吳曉宇也一并失去了行蹤,目前已經全都進入警察的追查范圍,可是還沒有結果。
我作出吃驚的神態,說當時吳曉宇愿意簽諒解書,我以為他已經想明白了。
沒想到警察突然將矛頭轉向我,問了我一個有些尖銳的問題:
「我們調查到,吳曉宇是在開庭前一天來你辦公室的。
「當時你和他在辦公室內待了很久,而第二天,你并沒有與他在開庭前見面。
「可是,為什麼你卻要告訴王偉華,諒解書是早上剛簽的?
「那晚你跟吳曉宇,在辦公室里又聊了些什麼?」
王偉華,就是我上起案子的委托人,王總。
我見警察的神情很嚴肅,苦笑解釋:
「諒解書確實是晚上簽的。
「我跟吳曉宇在辦公室,一直給他分析簽署諒解書的利弊。
「結果辦完事一高興,忘記告訴王總了。
「第二天見他們詫異的表情,不好意思承認,所以胡謅了句。
「這個,不算什麼大問題吧?」
沒想到警察卻不依不饒:
「陶然,你律師從業也有七八年了吧,這麼重要的事情,會忘記說嗎?」
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忘了就是忘了,不然,我還隱瞞啥?早說晚說有什麼區別?」
突然,我意識到什麼,臉色一變:
「你們,不會是懷疑我跟吳曉宇串通的吧?
「我跟他不過幾面之緣,八竿子打不著。
「我為了他影響我這麼多年的律師積累,犯不著吧?」
警察盯了我一會,這才神情放松了些。
他們讓我復述了一遍當晚跟吳曉宇的交談內容,作好記錄后離開了。
警察走后,我關上了門。
坐在沙發里,點上一根煙,陷入了沉思。
那晚,我也是在同樣的位置,吳曉宇坐在我的對面。
他說,愿意給我簽諒解書,讓我為方平作無罪辯護,并確保他一定能無罪釋放。
我問他為什麼?
他沉默了很久,直到手上的煙燃到盡頭。
他狠狠按滅煙蒂,抬起頭,用野獸般的眼睛對著我:
「我要跟他,下一場賭局。」
10
吳曉宇說,他愿意用自己去賭。
車禍的二十分鐘,張燕最后的生存希望,是被人偷走了。
雖然他知道自己絕無可能找到證據,但他了解他的老婆。
我想起王總和方平關于行車記錄的態度,沒有反駁他。
可我也知道那東西肯定已經不存在,于是我問吳曉宇:
「你打算怎麼做?」
「現在肯定知道實情的人,就是方平。
「如果他入獄的話,少則一年,多則三年,我等不了這麼久。
「所以,我要他在外面。」
我心里一驚,當然知道他這話什麼意思。
我問他,你想干什麼?
他卻看了我一眼,反問道,你確定要聽嗎?
我立即收聲。
他比我想象得更加堅決,寧愿拋棄一切只為尋得真相。
他已經無所顧忌,或許在張燕死的時候,他已然將自己未來的大門,關上了。
我們沉默很久,他向我承諾:
「你放心,我有做人的底線。
「如果確實是我錯了,我會把事情控制在可以挽回的范圍之內。
「并且,我會去自首。」
我腦海里,再次浮現出那幾張寫滿了密密麻麻數字的白紙。
從業這麼多年,我自然知道,法律有時候……
心底里,忽然被一種莫名的東西感動,我竟不由自主地選擇了站邊。
同時,我也生出一個疑問:
「吳曉宇,你告訴我這些,不怕嗎?你為什麼相信我?」
「因為你為張燕上香的時候,閉上了眼睛。
「陶律師,我賭你是一個正直的人,我相信你。」
11
睜開眼,回憶戛然而止。
諒解書的時間問題,真的只是我不經意的一個小失誤,沒想到被警察抓到把柄。
我苦笑,如果他們當時在車禍的時間上,也能有這樣的敏感性,也許,事情就不會這樣了。
不過沒關系,只要我一口咬定就是忘了,他們也拿我沒辦法。
過了一天,警察又讓我去局里做筆錄,再次把跟吳曉宇當晚交流的內容復述一遍。
其實我知道他們的目的。
早期跟過幾個刑事案子,所以我清楚警察的手段。
兩次證詞絕不能嚴絲合縫地一致,不然非常明顯,這些內容就是提前準備好的。
沒有哪個正常人,可以完全無誤地復述兩次談話。
我做完筆錄后,再次遇見了王總。
他的神情看起來非常緊張。
這幾天方平的失蹤,卻仿佛讓他蒼老了不少。
他不停地向警察強調,擔心自己的人身安全。
警察反問他,跟他有什麼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