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終,在黎明破曉,破碎的磚瓦墻外隱隱有霧藍色的晨光透露,父親這才起身將我從泥土之中刨了出來。
他擔心了我一夜。
生怕把我給悶死在土里,但神奇的是,一個才出生的嬰兒,在如此陰冷的一個地方,埋在土里埋了一夜,等挖出來仍舊是氣息均勻。
他抱著我從棺材底鉆了出來,但才出來,一股滔天的惡臭瞬間侵襲至鼻息。
父親轉頭朝著棺材之中一看,這才發現昨晚上的那只清朝老太太,早已是化作了一棺材的膿水。
父親也知道,應當是僵尸喝了那碗里的血水的原因,然后造成了一個溶解提煉的過程,棺槨便成了漏斗,提煉出來的尸油便透了出來。
這個也是道門醫字脈的一門技藝,血水里邊放的有一種道門特制的藥劑,可以看做化學的一種溶劑。
只不過是專門針對于道門煉尸,煉制尸油的一種溶劑,因為有些時候我們需要用到尸油。
在古代,先人們一般都是用火烤尸。
但到了近現代,因為西方化學的流傳華夏,道門的人也會對其進行學習鉆研,從而改良。
毫不夸張的講,將道門醫脈學到頂峰的道士,的確個個都是化學高手,并不局限于中醫。
父親就這麼抱著我出了古墓,雖然這里邊的僵尸差點將我爺倆給弄死,但父親最終還是拖著個疲憊的身子,將洞給埋了上。
最后還朝著墳墓狠狠磕了三個頭。
我后來聽說,只覺得有些哭笑不得。
父親這個人就是這麼怪,因為這個僵尸的尸油救了我,所以他覺得墳里的僵尸是他的恩人,所以該磕頭。
他的一輩子,是將以德報怨這個詞給知行合一到了極致。
我的事情到了這里,也就徹底結束了。
當天父親并沒有直接到中山去,而是抱著我先回了一趟家,因為我已經兩天沒有吃奶了。
回到家里,我又一次交給趙照顧。
至于趙能咋照顧自然是將我扔給我奶媽了。
哎喲!你看看娃兒好能吃喲。”
看到我總算是無恙,早已落的個滿身疲憊的李浮生,終究是在昭昭旭日之下,展顏一笑。
過往那一身的書生氣,早已是在這幾天的人間大憾之下消散絕絕。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一輩子都散著無盡柔情的父親。
在中午的時候,父親稍稍歇息了一下,又抱著我趕忙往中山趕。
一路的爬山涉水,在臨近日暮黃昏之時,父親來到中山腳下,才準備往山上走,卻發現師父已然是騎著那頭黑牛,悠悠朝著山下而來。
朱爺,我才準備上山找你的嘛,你這是要去哪里啊”
師父騎著黑牛,來到父親跟前,看了眼懷中的我,隨后展顏一笑道:走了,如今南北收復,成立新中國了,趁著余生還殘存著些許時光,多走走看看我國這大好河山,終究是不負此生啊。”
聽到師父就要這麼離開,父親心中終究是有些沒底。
那娃兒應該沒問題了吧。”
師父點了點頭:沒問題了,不過這個終究是個討債鬼,注定沒父母緣,你想要這個孩子活著,還需要取舍。”
聽到這話,父親蹙眉道:還還有什麼”
斷絕了父子關系,將孩子交于他人養,你暗中拿金錢食物接濟就行。”
什什麼”
聽到竟然要斷絕父子關系,父親直接愣在當場。
朱老頭嘆了口氣:是呀,養個娃兒還不能養老送終,于世人而言,確實強人所難,我這就遣兵馬,將孩子給送下去,畢竟他本身就不應該存在。”
父親只是眼神落寞了一瞬,隨后苦笑著搖了搖頭:妻子生他,我養他,應該是以純粹的親情為為,若因為我養老送終而養他,這個就不應該叫父子親情了,應該叫做利益交換。”
我不求他這輩子能為我做什麼,長大了因為我年幼時斷絕父子關系怨我也好,恨我也好,只要這輩子能健健康康長大,卻也無所謂了。”
父親一邊逗弄著我的臉蛋,一邊苦笑著,只是笑著笑著,滴滴淚水不留情的模糊了鏡片。
這一番話出口,即便是早已看透了世間滄桑朱老頭,在夕陽日暮下,看著這個本懦弱的文弱書生,眼里也是不由得多出幾分敬佩。
對了,娃兒的命是朱爺您救的,要不就由您給他取個名字吧。”
就叫李存仁吧。”
說完名字,師父沉默了片刻,又悠悠說道:意在望他,此生心中能存仁義。”
好,我代我全家,謝謝朱爺您此次恩德了。”
父親抱著我才要下跪,但誰料師父一手將其給拉了起來,隨后咧嘴一笑:老子救了你娃兒的命,你磕幾個頭就想了事這樣的話,我這個買賣可就做的太不劃算咯。”
如果是幾年前,肯定有錢答謝,但朱爺,我家現在”
沒說要你錢,你把這個拿好。”
師父從包里掏出一則信封,甩到父親手里。
這里邊是一些圖紙,盛一段因,造一段果,我要你在年時間內,在這個中山,給我搞一個道觀出來。”
能到要用圖紙的地步,這個道觀的規模復雜程度便可見一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