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公雞不打鳴,母雞不下蛋
最初的異常就是家里的雞真的下蛋了。
如果家里的雞下蛋了,太陽一落山就要關好門窗。
管誰敲都不能開門,誰問都不能搭話
雞蛋湊滿七個就要放進房梁上掛著的竹筐里。
第二天不管竹筐里拿出什麼,都要用掉……”
梁姥姥每年出門兩次,每次半個月。
出門前總要把這話叮囑一遍。
十八年來,家里的雞從沒下過蛋,姥姥也都能按時回來。
可眼下半月期限已到,姥姥沒回來,雞下蛋了
王宇捏著上面還粘著些許雞糞的蛋,皺眉咂了咂嘴兒。
又轉頭看了看雞窩里的兩只雞。
……
從他記事起,這兩只雞就在。
梁姥姥說是王宇出生那天有故人送了兩個蛋。
他滿月當天破的殼,一公一母。
只是這兩只雞,公雞不打鳴,母雞不下蛋。
……
蛋掂在手里有些重量,如果硬要形容,大概就是很難把它聯想成雞蛋。
好像在地底久埋了多年被野獸刨出后被綠苔侵蝕的尸骨,打磨成了一顆蛋的形狀。
他有些不太相信的轉頭看著雞窩里趴著的母雞,這玩意兒是你下的”
母雞咕咕兩聲,一副關愛智障的模樣。
嘶”王宇揉了揉下巴。
壓下心底不好的預感,把蛋往雞窩里一塞,這算哪門子雞蛋”
說完手揣進褲兜,很無所謂的吹著口哨,往前院走。
母雞被嚇了一跳,撲騰了兩下。
剛走了兩步,就聽前院有人喊,屋頭有人沒”
聲音中氣十足,王宇被嚇了一跳,下意識看了看天上的太陽。
呃有點刺眼。
……
房屋格局是普通老農村時常有的那種,坐北朝南。
南面一進屋就是做飯燒炕的外屋地。
外屋地一左一右兩個屋,炕盤在靠北一側。
東邊的屋大一些,平時梁姥姥住。
西邊的屋小一點,王宇住。
外屋地門正對往里是個兩米寬窄條。
靠東隔出了個小佛堂,梁姥姥不做農活時就在佛堂禮佛。
其他地方都打了架子,用來存放米面糧油和一些不常用的東西。
房前屋后各一個院。
前院大一些,種了些平日里吃的青菜,靠東一側搭了個葡萄架子,一直延伸到后院。
后院小一些,靠墻搭了個雞窩。
眼下春夏交接,葡萄架子上彎彎繞繞生了無數綠色藤蔓,扒住架子往上竄。
……
穿過葡萄架子越過房頭王宇就看見一個老頭正站在大門外。
仙風道骨,頭發花白。
一身灰藍色布褂上雖然滿是補丁,卻漿洗的十分干凈。
老頭端著個锃光瓦亮的破碗,胳肢窩底下夾著根打磨十分光滑的樹杈充當拐棍。
見著屋里出來人,他朝著門口又挪動兩下。
方便給些吃的嗎”老頭說話的時候,下巴上的一小撮山羊胡子也跟著動。
這年頭,要飯的不少,王宇早已經習慣了,于是點頭說道,有,你在這等一下。”
說完進屋,從外屋地碗架的大碗里撿了四個大饅頭。
走到前院兒,王宇順手又從地頭拔了棵大蔥一起塞進老頭手里。
我只會蒸饅頭,帶顆大蔥就著吃吧”
老頭接過王宇遞過來的吃食,微微一愣,這蔥瞅著挺辣啊
揚了揚手里的蔥,老頭開口。
小伙子家里是不是有能斷因果的高人”
王宇心里哂笑,家里高人沒有,倒是有個愛裝神弄鬼自命不凡的小老太太。
但還是問道,這蔥上有玄機”
……
大蔥是梁姥姥走之前逼著他栽的。
撅著屁股,一棵一棵從房頭一直栽到房尾。
但凡中途累了蹲一會兒,或者換個姿勢,姥姥就讓拔了從頭栽。
王宇抗議幾次,都被梁姥姥駁回,只無情的從那磕著瓜子的嘴里冷冰冰的吐出一句,撅腚栽蔥辣!”
他只得撅著屁股在地頭哀嚎,就這麼愛吃辣嗎!差一點兒辣都不行!”
……
老頭又往蔥上看兩眼,一知半解,倒不如直接問問這種因果的人呢”
王宇想說種因果的小老太太出門給人斷因果去了。
但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覺得沒必要說的太多。
于是訕笑兩聲點頭就要送客。
那老頭卻突然說道,你這后院,今兒才來了客吧”
不用琢磨,王宇立刻就想到了后院剛下的那個蛋,不由得對這老頭多了一絲警惕。
眼看這太陽要落山了,我就不留您了。”
那老頭聞言也不多做糾纏,只抬頭看了一眼,點點頭。
如此多謝,只是你家后院這個新客留不得。”
說完拄著拐棍朝遠處走了。
王宇這才發現,老頭靠著拐棍一邊的褲管是空的。
僅剩的一條腿微微有些羅圈,竹竿一樣纖細。
腳很小,挪一步,腳尖踮一下。
速度倒是飛快,沒一會兒就消失在視線里。
……
想起老頭剛剛說的話,王宇把院門栓好,又去了后院。
從小母雞身下掏出那個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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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這麼說的話,這蛋應該就是活”的。
王宇疑惑的嘶了一聲。
早先這蛋雖然顏色和質地奇怪,但也算圓潤。
這會兒,上頭竟然出現了一些淺淺的凹痕。
隨著日頭西斜,周圍景物的影子都被拉的老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