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紙越燒越多，紙灰竟然在圈里打著旋，好像被一道無形的墻困住了一樣。

見那幾個鬼魂都十分規矩的站在十幾步外看著，不往前一步。

鐘震寰又抓一把黃紙點燃，直接抬手朝著遠處一揚，剎那花火鋪天蓋地。

那手法真叫一個驚艷。

王宇小時候看見過村里人出殯，前邊都要有一個灑紙錢的。

這活并不是說誰都能干。

因為這撒紙錢的人需要會使那個巧勁，把紙錢灑的又高又遠。

這叫買路錢。

為的是讓那些攔路小鬼跑出去搶紙錢的空檔，把人抬出去。

紙錢越高越遠，小鬼跑的就越遠，爭取的時間也就越多，亡魂受的苦就越少。

鐘震寰這抬手一揚，那些明明滅滅燃燒的黃紙竟然如同天女散花一樣。

乍一看，如同平地而起的煙花，絢爛無比。

那些鬼魂見狀，毫不猶豫彎身去撿，使勁往兜里揣，身形透著說不出的貪婪

王宇有些不是滋味，若知前世因，今生受者是

這些鬼魂，應該是平時少人祭奠，否則也不會去貪這一疊黃紙。

圈里的風越來越大，隨著黃紙的紙灰越來越多，竟然隱隱形成了實質

如同一條紙灰組成的風龍，越卷越高。

鐘震寰又抓出把黃紙點燃，從兜里掏出根煙，就著黃紙上的火吸了一口。

成了。”

說完他直接起身，抬腳在地上畫著的圈上搓了兩下，那圈立刻出現個缺口。

旋轉的紙灰剎那間從這缺口噴薄而出，好像一條細長的蛇，貼著地面以極快的速度扭動身軀，順著河岸猛然向上。

這一切發生極快，王宇反應過來時，鐘震寰已經腳尖輕點追出十幾米。

他立刻抬腳跟上。

幾個呼吸間，他們已經竄出百米開外。

……

河邊歪著一顆被火燒過的巨大的柳樹，樹芯子幾乎已經快被蛀空了，露出個大窟窿。

窟窿周圍還有些斷茬。

那紙灰嗖的一下鉆進書窟窿里消失不見了。

鐘震寰哂笑，怪不得找不著。”

王宇來之前就已經掐了手訣給自己開了陰陽眼。

此刻也是能看出個大概。

這樹應該是生過樹靈，渡劫失敗，被劈死了。

只是這樹上多多少少還存了些殘余的七魄之力。

李海肉身未滅，魂自然被這七魄之力吸引，于是把這樹當成了自己的身體。

也因為他這一魂的關系，本該死透的樹根部位置，抽出了一條細柳。

鐘震寰淡然開口。

他這是代替了原來的樹靈，如果放任不管，千年后，他就是新的樹靈。

那邊說自己男人沒問題，這邊又有了歸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看呢”

王宇沉吟一瞬，我能問問他自己的意思嗎”

這倒讓鐘震寰有些沒想到。

可隨即他了然一笑，果然是新入玄門的小子

于是又從兜里把煙摸出來，點燃三顆，插在樹前。

煙霧裊裊，竟然都朝著那樹洞的方向飄了過去。

如同三根受到牽引的白色綢帶。

很快三根煙就見了底。

一個模糊的身影漸漸顯形。

正是李海！

他看見王宇先是有些疑惑，隨即如同看見救命稻草一般，直接朝前一步就要去拉王宇的手。

小宇，叔可算看見熟人了！”

王宇下意識躲開，李海也沒介意，而是滔滔不絕說了這些天的遭遇。

……

原來車禍之后，他迷迷糊糊醒來，就發現自己站在橋頭。

車也不見了，頭也有些昏，于是就想著先回家去。

可平日里熟悉的不得了的路，卻有些記不清了，不管怎麼走最后都會回到橋頭位置。

偶爾看見有人路過，想要搭話，剛追兩步，路過的人就不見了。

他只得順著河往上走，因為這河再往上十里地，正好能過他家地頭。

可沒走多遠，就困的厲害，靠著個柳樹墩子睡著了

這一睜眼，就看見王宇。

他說完朝著左右看了看，見天色漆黑，忍不住嗔怪。

這麼晚還往外跑，是不是太多天沒回家，我家那口子央求村里人出來找了

也該白天出來找，這大晚上的沒少給你們添麻煩吧”

孫娟多少是有些沒有眼力見，但因為李海憨厚，大家也都不計較。

此刻聽這面前這漢子說出口的話，王宇有些欲言又止。

他不知道該怎麼告訴他真相

見王宇沉默不語，李海抬手朝著他肩膀拍拍，走，咱回……”

話沒說完，他突然詫異的猛然張大雙眼。

看了看自己的手，又在王宇身上劃拉兩下，手竟然直接從王宇的身子穿了過去。

踉蹌一步，叔這是死了”

說完，緩緩蹲下，捂著臉嗚嗚哭起來

嘴里喃喃，你嬸子咋辦吶！都怪我這些年跑大車賺錢，我倆還沒要娃呢她平時最粘我，沒了我，她咋照顧自己呀。”

鐘震寰站在一邊挑眉不吭聲，眼睛卻是看向王宇。

如果這會兒說他死了，這事就算了了，他對自己媳婦心里也有點念想。

可如果說他沒死，勢必要告訴他一切真相

他很好奇，王宇會怎麼權衡。

到底是情重要，還是活著重要。

李海哭了一會兒，緩緩起身，抽了抽鼻子，也是，你姥姥就是搞這個的，你能看見我也不奇怪小宇，叔求你一件事，趁著鬼差來抓我之前，能想法帶我回去看看你嬸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