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法醫依言把手電打到高棟這邊。
高棟微微瞇起眼睛,向身后伸出一只手:“喂,小周,把鑷子遞我。”
他拿起鑷子,小心地探入張相平的指甲,輕輕翻起。
翻了幾個指甲,終于在其中的兩個指甲里,發現都塞了一團毛茸茸的絲狀物。
“老陳,你看。”
陳法醫欣喜道:“衣物纖維!”
高棟嚴肅問:“能確定是衣物纖維嗎?”
“一看就知道,一定是。”
高棟點點頭:“張相平被電棍擊暈后,心臟被三棱槍刺扎中,大約半分鐘內就死了。老陳,你覺得他在死前的二十多秒內,有沒有可能抓了兇手一把。”
陳法醫道:“非常可能,老大,死者雖然被電棍擊暈了,但心臟被三棱槍刺扎進的一剎那,一定會馬上醒來,此時大腦組織還沒缺氧,完好無損,意識清楚,這時候人本能第一反應就是反抗。張相平完全有能力抓了兇手一把。你看,張相平衣服是黑色的,這個纖維是有點淡黃色,肯定是兇手的衣服或者褲子的。”
高棟表情逐漸放松了下來,嘆口氣,道:“只可惜只有衣物纖維,能抓到皮膚組織就好了。”
陳法醫道:“說不定也有皮膚組織,這個我們需要回去再慢慢檢查。”
高棟心里想著,這次不管怎麼說,也總算有幾處物證了。兇手這次不但來不及套鐵鞋套,連衣服或褲子都被張相平臨死前抓了一把。
但只有衣服和鞋子的證據,能鎖定目標嗎?
清除指甲中的纖維很有難度,用東西刮一時半會兒是弄不完全的。最好辦法就是把死者的手指剁下來扔了。
兇手之所以沒清除張相平指甲里的纖維,嗯,一種可能是兇手在最后殺人時緊張,沒注意到張相平抓了他一把。
這種推斷是完全有可能的。因為只要是個人,不管看上去多麼殘忍,殺人的時候都會緊張。尤其今晚兇手連電了張相平兩次,很有可能當時兇手處于緊張狀態。
第二種可能,兇手知道了張相平抓了他一把,但一時半會兒想不出怎麼清除指甲里的纖維。而兇手又沒帶菜刀一類能剁下手指的工具。因為兇手的作案工具是三棱槍刺,這是沒辦法把手指剁下來的。就算隨身帶了匕首,匕首也很難剁下手指,只有菜刀一類的兇器,才能把手指快速弄下來。
第三種可能,兇手擔心把手指割下來時,太多的血液流出,沾到他自己身上,容易在逃離現場時,引起別人的注意。
第四種可能,兇手那時遇到突發事件,急匆匆逃離了現場,來不及顧慮這麼多東西。就像兇手還留下了腳印,車燈亮著,張相平躺在很顯眼的位置,這是一個道理。
看來,還是先要找最早發現死者的報案人問個清楚,或許報案人就見過兇手本人呢。
他站起身,準備再去查看車子的情況。車子兩個輪胎都爆了,這不是件尋常的事情,肯定另有隱情,以此為調查突破口,也許能有所發現。
這時,他手機響起。
高棟脫了手套,掏出手機,一看是他老丈人。
他抿了抿嘴,離開現場,快步走到沒人一處,接起電話:“爸。”
“阿棟,這次事情有點麻煩,一個月內死兩個副局長,性質如此惡劣,上頭很擔心,部里一位副部長幾小時后會上飛機,下午杭州開個會。等下有人會通知你,你和郭鴻恩都會去。”
高棟嗯了聲,道:“這會是什麼性質的?”
“主要是問責。你先不用擔心,我跟你們張局長和省里幾位朋友溝通了,我們一定考慮此次案件的實際情況。郭鴻恩那邊,他是姚副廳的人,可能有人會給他說情,不過他這局長位子指定保不住。”
高棟笑笑:“那也沒什麼大不了。”
“我聽省里朋友說,這次王孝永可能要向你和郭鴻恩開火。”
“王孝永?省廳里那個處長?”
“嗯,他是高干子弟。他爸是前高院副院長,老婆是現在紀委李書記的千金,聽說本是安排他這幾年去地級市當公安系統一把手,只是資歷不夠,所以現在他要攢政績。早些天他就對你們遲遲沒破案有意見,多次請纓他來督辦。”
“他?”高棟冷笑一聲,“一個沒辦過刑事案的書生,天天對著電腦,讀幾遍文件,能破個屁案!”
“他資源多,能調一大批刑偵骨干去幫他辦,他自己當然用不著破案。下午主要是提防他這邊的力量。”
“我該怎麼做?”
“你也不用急,你這邊事情先安排好,帶足資料,早上趕到市里,我和你們局長會教你怎麼應對的,中午我們再一起去杭州。總之,現在下午的會定性是問責為主。我們要想辦法把會議基調,扭轉為偵辦案情為主題。對了,你最好和郭鴻恩溝通一下,你們兩個如果相互推諉卸責,反而中了王孝永的道兒。你這邊先準備準備吧,下午的會規格很高,除了公檢法系統外,省里的領導班子也會過來幾個。”
掛下電話,高棟已經沒心思再去看奧迪車的情況了,全部交由陳法醫勘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