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這案子確實查起來有難度,如果……如果拖得久沒破,你都快退休了,豈不是給你丟臉嗎?”
朱國山眉頭一皺:“你怎麼對你自己這麼沒信心啊?”
“我?”
朱國山點頭:“這次名義上我是省廳派來的專案組組長,實際上破案的總指揮還是你。”
“怎麼還是我?”王格東有點驚訝,出了這種事,自己被調往養老部門也不意外,怎麼還會讓自己主導破案?
“你跟過我這些年,我也關注過你這幾年破的案子,對你的辦案能力是絲毫沒有懷疑的。案子發生在金縣,你對縣里情況比較了解,我越俎代庖辦案,肯定沒有好結果,所以主導辦案的還是你。你要對自己有信心。來之前我跟省廳的幾位領導談到過你,商量過對你的處理意見,他們對你的辦案能力都是認可的,你辦的案子省里領導也多有耳聞,所以都同意繼續讓你來破這個案子。我這邊幫你爭取了資源,知道你們縣刑偵人員偏少,人員能力偏弱,所以特別帶了十來個省廳有經驗的技術骨干,協助你辦案。另外,市局里的大批人馬也會調來。同時,省廳領導批示,這起連環謀殺案影響惡劣,所以當前省市縣三級公安的工作重點是把案子破了,辦案需要的一切資源盡管提,要人給人,要錢給錢,各單位都要協同配合。”
王格東頓時眼前一亮,像黑暗中看到了光明。原本他們縣局刑偵隊就人少,而且人員辦案經驗參差不齊,就連查甘佳寧的人際關系,都耗費了不少日子,現在老領導為自己爭取了大量辦案資源,要人給人,要錢給錢,其他單位、部門都要以該案為當前工作重心,這樣情況下如果還破不了案,那自己真的可以去養老部門待著了。
朱國山繼續道:“格東,當前你要對自己的能力有信心,不要沮喪,更不要悲觀,你放心大膽地查,這案子破了,功勞是你的,案子沒破,責任在我。”
王格東尷尬地連聲道:“這……這樣不行啊……”
朱國山把手一擺:“沒什麼行不行的,我很清楚你的性格,那,咱麼先不談案子,案子放到晚上的動員會上再說,現在我作為你老領導,或者以老師的身份,跟你聊聊你的性格問題。”
王格東不明所以:“這個……這個聊什麼?”
“這幾年凡是你接手的刑事案基本都破了,尤其是命案,破案率百分之百,而且破案時間短,效率高,你的這些成績省里領導都知道,但你知不知道,為什麼你成績比人家高出一大截,職位卻一直升不上去?反而跟著你的那些手下升遷了,有的調到省里,現在級別都比你高,你卻一直在縣局的副局長位置上徘徊,前幾年還被調到金縣這種經濟、法治落后的內陸縣城?換個地方,能出何家那種事?”
“我……我……”王格東當然清楚這是什麼緣故,但他根本沒法兒說出來。
朱國山嘆口氣:“你性子太直了,總不肯委曲求全。我在車上聽人說了你們金縣的事,上半年你們縣城鎮長的兒子把人捅死了,是你抓的吧?好多人跟你來求情,你都不理會,還弄到了翔實的證據,要檢察院申訴時建議死刑?就這一件事,你知道你得罪了多少人?那家伙能當上縣城的鎮長,關系鐵定比你這靠抓刑偵工作的副局長硬得多。你這麼堅持,最后有什麼好處?別人理你嗎?還不是照樣直接繞開你。
你管刑偵,也就負責抓抓人,抓到了到底怎麼判,你能說得上半句話?”
王格東悶著氣紅著臉,他知道老領導說的沒錯,他的權力范圍只負責抓人,抓到人后又能怎麼樣?但他若這點關乎正義的底線都不要了,他還要警服這層皮做什麼?
剛從警那會兒,抓罪犯是一種享受,一種正義的舒張,一種骨子里的人生價值觀的體現。
現在呢?很多人都隨波逐流,在適應中改變,而王格東,卻依然在堅持著一個警察的本分。這也是他仕途坎坷的最大根源。
朱國山繼續道:“你有能力沒錯,這點省市縣三級公安領導都一清二楚。要是你沒這能力,憑你的性子,早被調到經文保處了。但領導用人,既需要良將,更需要心腹。良將是遇到事情派出去打打仗的,心腹才是隨時隨刻提拔升遷的。你的性子,之所以升不上去,是因為任何一個領導都沒把握讓你當他的自己人。所以領導關鍵時刻要用你,但平時不會重用你。就拿我自己打比方,當初我調到公安部,后來又調往省廳,也不是光憑我破的那幾個案子,因為我一幫老同學都在廳里、部里任要職,姚副廳就是我老同學培養出來的。我勸你要改改性子了,你和隔壁市局的副局長高棟也認識吧,他是省廳所有領導公認的能吏,也是大家最看好的,大家都相信十年內他一定會坐到大市的正局長崗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