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接連命案擺在眼前,這回的自殺就顯得格外匪夷所思了。
高棟抬起頭,使勁按了按太陽穴,再次把目光朝這幾張現場照片看去。
照片中,現場腳印很多,很凌亂,并且腳印來回走動多次。
“奇怪。”高棟咂了一下嘴。
“老大,怎麼了?”
“你看地上的腳印,顯示邵小兵曾經來回走動多次。他要自殺何必要走來走去?”
陳法醫對這個問題倒不以為然:“人自殺的時候都會恐懼的吧,當時他應該在做思想斗爭,到底要不要跳下去,所以就走來走去。”
“原本我還想過會不會有人逼邵小兵自殺的,比方拿槍指著威脅他跳下去,但看到腳印走來走去,顯然就不可能是被逼跳下去了。”高棟接著道,“可還有個疑點,你有沒有想過,他要自殺,干嗎挑這個地方?”
“你的意思是……”
“他自家陽臺跳下去也有二十來米高,保證必死無疑,何必選在這里呢?”
“嗯……老大,你說的有道理。”
高棟道:“邵小兵之死,從你法醫的鑒定角度判斷,是自殺。但之前出了兩起命案,所以從情理上判斷,應該不是自殺。那麼我們現在就假設這是一起謀殺案吧。你想想,兇手讓邵小兵在這里自殺,而不是在他家自殺,為什麼?”
陳法醫想了想,道:“如果真是有兇手設計讓邵小兵‘被自殺’,邵小兵在自己家跳樓,跳樓落地聲音很響,馬上會驚動周邊很多人,包括小區保安,兇手怕自己被抓。”
高棟揮揮手,道:“好吧,我這個比方打得不對。就算讓邵小兵在家自殺,兇手容易被抓,那麼兇手為什麼不找個沒人的工地什麼的,何必跑到這偏僻的海灘來?”
“嗯……大概找不到沒人的工地吧。”
高棟無奈苦笑:“老陳,這回你沒抓住我問題的關鍵。我想說的是,在其他地方跳樓自殺,和在這里跳崖自殺,對我們警方的偵查來說,最重要的差別在哪兒?”
陳法醫想了好久,還是搖搖頭:“在哪兒?”
高棟手指戳了戳桌子上的照片:“在腳印!老陳我問你,是什麼讓你相信邵小兵的死是自殺,而沒有其他的兇手?死亡地是第一現場,死亡原因是摔死,死者無其他傷,也沒中毒跡象,這些都沒錯,但如果僅憑這些信息,你能這麼堅信他是自殺的嗎?也有可能是先被人制服,推下去的吧?而讓你做出判斷的最重要因素在于山坡上只有邵小兵一個人的腳印。如果換成其他的場所死亡:一則,普通水泥地不容易保存腳印;二則,一般地方周圍都有多人的腳印,我們沒法兒判斷是自殺還是謀殺。”
高棟繼續道:“這案子挑的地方,山坡上是潮濕的泥地,腳印一清二楚。這仿佛是有人故意透露給我們的信息,讓我們相信,邵小兵就是自殺的。”
陳法醫想了想,道:“老大,你說的有道理,可是我們目前沒有任何證據來支撐你的假設,判斷邵小兵是‘被自殺’的。”
高棟吐了口氣,把照片全部按順序排在桌上,相當于還原了山坡上的全部腳印位置,凝神細看。
他想到了還有一種辦法判斷邵小兵是自殺,還是“被自殺”。
如果邵小兵是“被自殺”,那麼這些走來走去的腳印就不是邵小兵的了,而是兇手的。不管兇手如何來回走,最后一次,兇手一定是離開懸崖走下山坡的。
兇手從山坡走向懸崖是一行腳印,離開懸崖是第二行腳印。不管重復多少次,兇手只要最后是離開懸崖的,腳印的行數一定是偶數行。
相反,如果邵小兵真的是自殺,那麼不管他怎麼走來走去,最后一次腳印一定是通向懸崖處的,也就是說,腳印是單數行。
高棟睜大了眼鏡,仔細地數著照片中的腳印行數是奇數還是偶數,結果頗讓他失望,因為他發現很多腳印是繞圓圈走,到底來回走了幾次,無法判斷了。
難道兇手也想到了這一環節,也猜到警方甚至會通過來回腳印的數目來判斷邵小兵之死有沒有其他兇手?
高棟瞬時感覺不寒而栗,如果兇手連這點都考慮到了,這樣的兇手還能留下破綻嗎?
他忙問:“除了這些懸崖邊的腳印,山坡上的有沒有拍照留證?”
“做了,腳印顯示邵局——或許是兇手,上山、下山同樣進行了多次。”
“具體上山、下山了幾次?”
陳法醫皺眉道:“沒法兒判斷。”
他拿出一張照片給高棟,這是山坡上腳印的一處,照片里,腳印很多,有些腳步相距較遠,有些靠得很近。沒辦法判斷哪些腳印是同一次上山留下的。自然,也沒辦法知道兇手到底上山、下山了幾次。
感覺是故意走給警方看的,高棟心里氣憤地想著,只能轉而道:“對了,一開始你說還有疑點是什麼?”
“我去邵局家里查過了,地上有當天拖把拖過地的痕跡。”
高棟眼睛微瞇:“就是說,有可能兇手來過邵小兵家里后,在他家做了某些事,之后把痕跡清理了?”
“有這個可能,但也有可能是他家那天剛好拖過地,拖把倒是放在了衛生間,地上也沒發現除邵局夫妻外的腳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