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對手大家遇到過嗎?”他手指交叉著,眼神再次掃射一圈,冷聲道,“沒有,誰都沒遇過這樣的對手。我沒有,恐怕全國都沒有——史無前例的反偵查能力。”
眾人臉上皆有憤懣、不服氣的表情。
高棟接著道:“針對現在的實際情況,我想了一夜,需要換個方式偵查了。開始我們想得很理所當然:車是在服務區出事的,高速上監控探頭很多,從監控查是最有效、最快捷的辦法,誰知我們想的正是兇手期待的。這幾年隨著城市監控探頭越來越多,大家辦案早養成了一個習慣:查監控。什麼兇殺案、搶劫案,乃至街頭的盜竊案,大家都習慣查監控,愿意查監控,并且也從實踐中證明查監控很有效。這案子不同,從開始到現在,我們就是陷在監控這個陷阱里了,也可以說,我們的思維局限在了監控里。所以,我們必須重新尋找方向。”
一名市局的偵查員不解問:“高局,不通過監控查,又找不到目擊者,我們該怎麼查呢?”
高棟看了眼那人,那人年紀也就三十出頭,顯然是這幾年剛當的警察,缺乏傳統偵查能力。他咳嗽一聲,道:“監控,當然還要繼續查,怎麼查,我會重新布置。但另一方面,假設我們全部拋棄監控,假設這案子發生在九十年代,我們該如何破?”
現場的刑警大部分都是近十年警察隊伍擴招期間進來的,九十年代全國警力普遍偏弱,刑警的編制更少,會議室里從九十年代出來的老刑警不到一半。
一名老刑警思索著高棟的話,道:“那得從動機,從人際特征,從相關人員排查的工作做起了。”
李衛平也接口道:“案子的動機是明確的,報復工商所的人。因為這起案件殺這麼多人的結果,對任何人都沒有實質性的好處。”
那名老刑警也附和道:“對,我贊同李局的看法,要從人際關系角度詳細摸排所有與工商所結仇的人,而且肯定不是一般的仇。”
李衛平道:“工商所去年九月份也出過一起命案,但我無法判斷和這次的案子是否有關聯。我想假設有關聯的話,并案偵查,重點排查當時的人員情況,應該會更有效率。”
他把那起毒殺案重新在會上講了一遍。
會上的刑警聽完,有的說應該并案偵查,也有的說那回的手法、犯罪后果跟這次的截然不同,那次是針對個人的,動機也不像報復整個工商所,應該無關。
高棟耐心地聽著各人的意見,思索良久,對李衛平道:“等下把當時的卷宗拿給我,另外復印給今天會上的其他人。不過并不并案暫時不是我們的考慮重點,大家的注意力也別太多集中到過去的案子,畢竟去年9月的案子,那時沒查出來,現在要查更不容易了。好吧,咱們暫時把憑空猜想放到一邊,要著重查證據。我重新安排一下工作。”
他先對李衛平道:“衛平,你的人對縣里情況熟,但正因為熟,進行具體調查工作時,比方說調查工商所相關人員的情況,由于你的人也許和他們原本就認識,很容易產生主觀判斷,不夠客觀。所以我準備把你手下的一組人分撥給張一昂。”
李衛平抿抿嘴,臉上似有不甘,畢竟沒有人愿意自己的手下聽別人指揮。
但在高棟面前,也沒辦法。
其實高棟這麼安排,也不僅僅是考慮到當地警察調查當地人不夠客觀這一點。
李衛平和張一昂都是高棟的老部下,這兩人彼此也共事過三四年,高棟心里當然更偏愛張一昂,因為他相當于自己的嫡系部隊,跟自己的時間最長。不過高棟很清楚,論能力,李衛平要比張一昂高出一截,而且李衛平是個很刻苦上進的人。
當然,不是說張一昂不上進,誰都想立功升職,只是李衛平比一般的警察更能吃苦,更會學習提高。
早年兩人都在高棟下面干活時,出了一起碎尸案,當時整具尸體被剁成碎豬肉一樣,裝在一個大塑料袋里,到場刑警全部都吐起來,張一昂吐得整個人都癱了,連法醫都站不住,高棟也強忍著沒去看過,只有李衛平一個人上去把尸體帶回來,協助法醫拼接好,最后又連續幾天不睡覺,四處走訪,最后破了那起案子。
那時李衛平只是高棟手下一名普通偵查員,這案子后,高棟格外留意了他,事后問他心理素質為什麼這麼好,他笑笑說事情總得有人去做,但高棟留意到他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在食堂從不打肉,并且吃飯時都一個人吃,高棟很明白,他完全是靠意志扛住的。
此后高棟總把他帶在身邊協助破案,他也屢屢立功,并且體力好,加班時常常能幾天幾夜不睡覺,深得高棟的欣賞。后來高棟了解到他出身農村,從小家里很窮,學費總是拖欠,理解了他工作后這麼拼命的原因:他想出人頭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