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的時候,估計已經打過招呼了,鐘信在等我,見到我無奈地的道:「胡大記者,現在真的是手眼通天啊,這種案子都能讓你參與了。不過你要看擋案的話,要做好心理準備。」
就在我準備進派出所的時候,黃昭元突然開口道:「先看尸體。」
這一路,他除了問那個尖銳且現實的問題外,再也沒有多說過什麼話,這會卻直接提出另一個異議,語氣篤定且不容質疑。
鐘信瞥了我一眼,示意我介紹,我只是說了名字,其實我對他了解也不多。
正想問黃昭元怎麼回事?
他卻主動開口解釋道:「我要先看尸體,還有那只廖小花剖了皮,塞進肚子里的黃皮子,才能確定怎麼救你侄女。」
一說到這個,鐘信好像有點難受,對于黃昭元的說法明顯不信。
但估計不認識,所以也沒有跟黃昭元說話。
只是哽著脖子吞了下口水,朝我道:「你確定要看尸體嗎?我建議你還是拿了我給你復印的卷宗后,去看你侄女吧。」
我看著黃昭元眼中的篤定,想著趙公子說他是唯一可以解決這件事的人,朝鐘信點了點頭:「看尸體。」
鎮上的派出所是沒有保存尸體的條件的,所以尸體在鎮醫院,胡琦也在鎮醫院住院,倒也算同路。
我見到廖小花的時候,才知道什麼叫觸目驚心。
她很小,很瘦,很恐怖……
骨瘦如柴的尸體,就算是剛從冰柜中推了出來,也不是青白色的,而是那種像凍著的巧克力一樣的青褐色。
就像我媽說的,她手可以觸及的地方,寫滿了字。
可拋去那些她自己用圓規寫下來的字,她身上傷口很多,大大小小,新舊疊加著。
有燙傷,割傷,還有不知道什麼來的傷。
連頭發都稀稀拉拉的,尸檢報告上,寫著是因為皮囊損傷。
其實就是,頭發被揪下來的次數多了,不能再長了。
而那被黃昭元被稱為尸體之書的記錄上,言簡意賅的寫著,某月某日,遭受了什麼,下面就是施暴者的名字。
她身上很多傷口,可她沒有記這些傷是怎麼來的,因為挨打對她而言,已經是家常便飯,最小的事情了。
我拿著相機,對著尸體上段落式的文字拍著照,再放大、調清,才能看清楚她寫的是什麼。
黃昭元從頭到尾,都只是盯著她剖開的腹部,細細的看著。
我從鎖骨往下看,陳玉靈、胡琦出現的次數都挺多,還有很多名字,有的重復,有的沒有。
她能清清楚楚的記得每次施暴的時間,和人物,以及遭受,應該是寫過日記什麼的,按著日記上的記錄再寫到身體上的。
我一邊拍,一邊問鐘信有沒有找到日記本之類的東西。
鐘信確定的說沒有,至少現場沒有。
我問這個的時候,原本認真盯著腹腔看的黃昭元,若有所思的瞥了我一眼,但跟著就轉眼去看傷口了。
拍到大腿上的時候,發現廖小花在大腿靠近膝蓋上的地方,寫著好幾行:
10 月 3 日被強,拍了視頻,告訴老師陳玉靈胡琦曾立張軒成李藝華吳萬海吳萬海就是現在的副校長吳老師……
看這日期應該是去年!
我扭頭看過去,鐘信靠著門,抽著煙,朝我冷冷的道:「李藝華是她班主任,昨天晚上突然喝了一壺開水,重度燙傷,被送到市醫院搶救了,暫時還不知道能不能救回來。
吳萬海你知道的,就是吳校長,現在還沒事。其他的,都出事了。」
她只寫了「告訴老師」,沒說怎麼處理的,后面還被霸凌,就證明李藝華和吳校長沒有處理好,或者說沒有處理。
她依舊被折磨,更像黃昭元說的,被報復得更慘了。
她寫到這里的時候,字跡已經很扭曲,有的已經很輕,只是劃破點油皮,可能是疼痛,也可能是寫得太累了。
但寫到人名的時候,卻清晰可見,怨恨,讓她加重了書寫的力度。
可過了膝蓋,那用圓規尖劃下的傷口,更深了。
2 月 6 日一直打肚子好多黑血讓老師救我陳玉靈胡琦顧可欣曾立張軒成李藝華吳萬海她這次依舊沒有寫結果,后面就是她被摁泡在水里差點淹死,被陳玉靈踩著臉尿……
日期也越發的頻繁,事件也越發的惡性。
越到后面,陳玉靈、胡琦她們似乎已經到了喪心病狂的地步了,肆無忌憚的折磨她。
后面,我都不敢再細看,只是一片片的拍照留存。
而黃昭元,從頭到尾,都只是盯著那個剖開的腹部。
等我拍完照,才扭頭看著鐘信:「那只被剖了皮的黃皮子呢?」
這是他第二次問到那只不知道哪來的黃皮子了……
鐘信將煙掐滅,示意我們過去,然后將一個玻璃瓶從柜子里拿了出來:「這事性質有點惡劣,死了兩個人了,上面有名字的人都莫名其妙的受了重傷,今晚上面會派專案組下來。你們要看,也只能今晚看了。」
那玻璃瓶里,灌著藥水,泡著一只沒有皮,細如貓,通體腥紅的東西。
黃昭元湊到玻璃瓶前,盯著里面的黃皮子,冷冷的笑,好像在低低的喃喃自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