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有光一閃一閃的,像是開著電視,但我看不到看電視的人。
我下了床,貼著床尾的墻根看著,換了角度后,看到沙發上坐著他們家雇來的那個胖保姆。
胖保姆正抱著一袋瓜子,一邊嗑瓜子一邊看電視,電視上的光一閃一閃映在她那張油膩的肥臉上。
胖保姆好像想到了什麼,一臉不耐煩,起身去了廚房,抓起菜刀在剁什麼。
我看沒啥意思,準備回去睡覺,這時胖保姆回來了,手里拎著個東西。
是一只雞。
我以為是她要吃,但又不像。
因為那是一只生雞,沒有頭,脖子上還在往外流血。
胖保姆抓著雞,推門進了臥室。
開燈后,我看到臥室里站著一個人。
是李爺爺。
白天還在坐輪椅的李爺爺,現在正直挺挺地站在屋里。
我從沒見過,一個人能站那麼直。
10
李爺爺腳下好像裝了彈簧,一跳一跳的。
每跳一下,就撞一下面前的墻。
墻上貼了一大塊海綿,臟兮兮的,紅的黑的,像是血。
李爺爺就這樣一下一下撞著。
胖保姆把無頭雞放在李爺爺面前,他一看到雞,立刻不跳了,雙手抓過來,直接啃了起來。
臉上嘴上全是血。
我當時嚇傻了,渾身僵住,就這麼一動不動看著。
李爺爺的嘴巴張得很大,整個頭都被拉長了。
嘴巴占了頭的一大半,里面的牙很白,又尖又長。
雞骨頭在他嘴里幾下就嚼碎了,整只雞一點沒剩,全都給吃得干干凈凈。
吃完后,李爺爺似乎意猶未盡,舔著又長又尖的舌頭,還是一副饞的樣子,好像在向胖保姆懇求什麼。
胖保姆搖晃著肥大的腦袋,李爺爺好像很失望,但突然——
李爺爺抬起頭,看著我這邊。
他那顆曾經是白色的眼珠,現在發著綠光。
兩只眼睛越睜越大,嘴巴慢慢張開,混著雞血的口水一點點流了下來。
胖保姆好像察覺到不對,也扭頭看著我這邊。
就在胖保姆的視線和我對著的時候,我兩手抱著頭蹲在地上,嚇得大氣都不敢喘,心咚咚跳著,感覺都要爆炸了。
不知等了多久,我看窗戶外的紅光滅了,我貼著地,哆哆嗦嗦上了床,這時才發現我的臉都是濕的,剛才已經被嚇哭了。
我蒙頭蜷縮在被子里,渾身上下控制不住地發抖。
看到我了嗎?
應該沒看到。
我屋里黑著燈,胖保姆肯定看不著。
但這是我的屋……
一想到這,我頓時感覺從頭到腳都涼透了。
只要胖保姆懷疑有人偷看,第一個想到的就是我。
我更怕了,整個床都跟著晃起來。
我想下床開燈,可是不敢,一想到胖保姆和李爺爺剛才的那副表情,我更嚇得睡不著。
猶豫之后,我抱著枕頭和被子,看都不敢看李爺爺家那邊的方向,貓著腰爬出去了。
我要去我爸媽房間睡。
剛走進客廳,突然又聽到有聲音在回蕩。
「咚——」
「咚——」
「咚——」「呃——呃——」
不僅有撞門的聲音,好像還有一些什麼聲音。
那聲音我聽著既熟悉,又陌生。
像是從喉嚨里發出來的,但又不像是人的聲音,我好像在哪聽過……
終于想起來了,這聲音,我在外國的喪尸片里聽到過。
11
我丟了枕頭被子,哇的一聲,瘋了一樣沖進了我爸媽的臥室。
黑暗中,我看到他們床上的被子正在動,好像個帳篷。
我什麼都不管了,直接沖了上去壓在他們身上。
我媽嚇得大叫,接著是咕咚一聲,我爸從床上掉下來了,我一慌,打開了燈。
屋里的燈晃得我眼前一白,一時間什麼都看不到了。
但在一片白光之前,我隱約還是看到了,我爸好像光著屁股,他為什麼光屁股睡覺?
但當我揉著眼睛適應了屋內光線時,我爸已穿上了褲衩子。
我爸一看是我,火冒三丈,沖我頭上就是一巴掌。
「干啥嘞!」
我爸小時候練過幾年武,胳膊挺有力氣,我自小頭大,這一巴掌扇下去,我感覺整個腦袋都飛了出去。
我滾在地上,當場懵了,呆呆看著周圍。
看我這副樣子,我爸更氣,又喊:
「發癔癥啦?」
我媽在被子里也穿好衣服,下來扶著我坐在床上,問我:
「咋了?」
我捂著頭,眼淚在眼眶里打轉,看著他們兩個人,突然覺得很陌生,我不知道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傻啦?」我爸明顯怒氣未消。
我媽沖我爸擺擺手,他不說話了。
「我……」我捂著頭,憋了半天,才說:
「我、我怕,我想睡你們這。」
我媽這下放松了些,問:
「是不是夢見啥了?」
我爸在旁邊又氣上了,說:
「多大了?回自己屋去!」
我委屈巴巴坐著,不明白我爸咋這麼大火。
我媽起身,把我領了出去,撿起掉在客廳里的枕頭被子,領著我回我屋去了。
開燈以后,她關上了門,又問我:
「是做夢了吧?」
我拼命搖頭,可又說不出話,憋了半天,才指著大門的方向。
「剛才有人……撞門……」
我媽想了想,臉上有點怪,又問:
「還聽到啥了?」
「就……門外有人!」
我媽起身要去看,我害怕,拉著她胳膊也去客廳。
我媽把眼睛湊到貓眼看了看,又回了我屋,說啥都沒有,別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