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嚇得拼命掙扎,但根本動不了。
卷發外國人一手抓著我下巴,一手把那東西塞進了我的嘴里。
那東西又滑又腥,在我嘴里扭動過兩下后,嗖地鉆進了我的嗓子眼。
我感覺整個胸口都被堵住了,張開嘴大喊:
「呃……呃……」
這聲音令我毛骨悚然。
李爺爺坐在輪椅上時,也是這個聲音。
巨大的恐懼把我擊倒,我只感覺腦子一片空白,一動不動。
恍惚間我發現,這里根本不是我家,而是李爺爺的客廳。
原來從始至終,我都沒從他家跑出來。
頭頂一陣刺痛。
那個卷發外國人好像是把一根針扎進我腦袋里面了。
那根針上面好像有股力量,就像針管一樣猛地一抽。
我渾身發抖。
感覺從脖子、脊椎到腳心,里面那股勁都給吸走了。
我像個濕透了的空布袋掉在地上,沉到了無盡的黑暗中。
什麼都看不見,什麼都聽不到。
只感覺自己像是掉進了又冰又冷的洗衣機里,一直在轉圈,一直在往下沉。
似乎永遠沒有底。
也不知過了多久。
咕咚,我好像坐在什麼上面了。
手指、胳膊、屁股、腿,這些感覺又回來了。
眼、耳、鼻、舌,也慢慢靈敏起來。
我聞到了香味,耳邊還有吵鬧的聲音,一會遠,一會近。
我慢慢睜開眼睛。
眼前是個餐桌,上面擺著我從來沒見過的吃的,擺得都很好看,也很香。
我想動,發現根本動不了。
明明知道自己有胳膊有腿,可哪個都不聽話。
還能感覺褲襠里濕答答黏糊糊的,估計是拉褲襠里了。
我用盡所有力氣,轉動眼珠子往下看了看,嚇得一哆嗦。
我坐在輪椅上,一雙枯黃干瘦的雙手,像是河邊曬干的爛木頭,指甲很長,像僵尸一樣。
對面就有鏡子,我用模糊的視線看著鏡子里的自己。
雖然頭上戴著帽子,但也能看出是個禿頭,臉色煞白,又干又瘦,還戴著一副墨鏡。
無論如何,我不能相信這就是我自己。
我用最大的力氣發出尖叫,感覺那聲音都能震破我的耳朵。
這聲音從我喉嚨里出來后,卻是——
「呃……呃……」
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
32
一個白色湯匙伸到我面前,是塊帶筋的牛肉。
「爺爺,吃呀……」
我轉動左邊的眼珠看了看伸勺子的人。
是個濃妝艷抹,穿著貂的胖女人,臉白得像發面饅頭,嘴紅得像血。
我對她有點印象,這是小李的媳婦。
我坐在一個餐廳包廂里,大李小李全家人都在這,就連他們各自的兒子也都帶來了。
大李的兒子上初中,小李的兒子和我差不多大,全都長得白白胖胖,高高大大,正低頭玩著游戲機。
小李媳婦笑著對我說:
「吃這個對身體好,爺爺。」
大李媳婦是個瘦高的女人,有些不耐煩地看著小李媳婦。
「他哪能吃這個?」
小李媳婦笑得渾身肥肉亂顫。
「這不跟咱爺爺開玩笑嘛!真沒幽默感。」
她的胖兒子在旁邊問:
「媽,太爺爺咋不吃飯?」
小李媳婦一臉自豪。
「因為你太爺爺不是凡人,一輩子只輸液,不吃飯,還要活到一百九十九。」
我用我所聽到過的所有臟話咒罵著這個惡心的老娘們,但說出去后,全都變成了:
「呃……呃……」
一邊說著,嘴角里還有口水流出來。
小李媳婦笑著,抓起一張她用過的餐巾紙給我擦嘴,上面滿是惡心的魚腥味和香水味。
門外有人敲門,服務員端著一大盤菜上來。
「澳洲龍蝦,請慢用。」
我沖服務員大喊:
「呃……呃……」
服務員朝我這邊看了一眼,對小李媳婦說:
「美女您可真是個孝順人。」
小李媳婦哈哈笑著有些不好意思。
「哪里哪里,這老人不管成了什麼樣,我們做晚輩的都得照顧好,得有孝心。」
服務員出門后,大李小李站起身來,開始掰大龍蝦給大家分。
「趕緊趕緊,這可是稀罕東西,有錢都買不到。」
他們一家人全都站起來,七手八腳間,就把一只大龍蝦撕碎肢解了。
小李啃著龍蝦,不時朝我臉上瞅瞅,小心地問大李:
「哥,這回咱爺爺穩定了吧?」
「你就放一萬個心吧。」大李咬著龍蝦,湯水滋了我一臉,他們都當沒看見。
大李媳婦也在旁邊說:
「老二,你哥為了這事,專門又出國跑了一趟,花高價把隱修的大師請出山,絕對萬無一失。」
小李有點不屑。
「上回也這麼說的。」
大李咽下一大塊肉,說:
「誰也沒想到這小崽子家里有人兒啊。」
「是啊,算咱們倒霉,白折騰一回。」
「老頭那麼厲害,怎麼還是個農民呢?」小李有些不明白。
大李媳婦剔著牙說:
「傻唄!這年頭啊,沒有經濟頭腦,一輩子受窮。」
小李媳婦突然想起什麼,緊張地說:
「那老頭要是找到咱們怎麼辦?」
大李一笑,說:
「這能不考慮嗎?雇了倆農民,直接把那老頭騙去東北了。」
大李抓著龍蝦鉗子,壓低了聲音說:
「這活兒可貴了,但保證讓他們家啊,死無對證。」
大李媳婦連忙打了大李一下。
「說啥呢!這能說嗎?」
大李哈哈大笑。
「這不是讓大家踏實嘛!」
「對對。」小李媳婦也跟著說,「一家人就得坦誠相待,同舟共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