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仔細地一琢磨,這一切,又好像挺順理成章的。
在第一次收到白事包,他就嘗到了甜頭。
緊接著就去學遺體整容,搞強買強賣,甚至拉著我入伙。
連張主任的敲打,他也是剛開始的有所忌憚,現在完全是沒皮沒臉了。
我本來想上去跟他理論,但想到之前的幾次拌嘴,也是不歡而散。
我咬了咬牙,決定和張主任反映一下這個情況。
哪怕是害師父降職,甚至開除,我也不希望他再賺這份昧良心的錢。
回到火葬場,我直奔張主任辦公室。
剛到門口,準備敲門進去時,卻聽到里面有交談的聲音。
我一聽內容,不太對勁,趕緊從窗戶縫兒往里看了看。
原來是有記者在采訪張主任。
記者說道:「張主任,有人舉報火葬場違規收費,您這邊將如何處理?
還有,跟此前發生的「死尸復活」事件,是否有聯系呢?」
張主任聽到這兒,表情極其嚴肅,喉結兒上下動了兩下。
他說道:「兩件事是否有關聯,我們還在調查之中。
違規收費事件,目前已經查清楚了,是新招的兩個臨時工私自干的。
與我們火葬場無關,接下來,我們會對他們進行解聘處理。」
聽到這里,我都驚掉下巴了,這他媽說的不就是我和師父嘛!
敢情搞了這麼久,還只是把我們當臨時工!
還是說,出事了,拉我倆背鍋呢?
我氣得火冒三丈,要不是有記者在,我鐵定沖進去揍這狗主任一頓。
下午,師父也回來了,忙前忙后的,一會兒都不肯歇。
我都沒機會跟他道出實情。
看著他忙碌的背影,心里真是五味雜陳。
這老嚴估計還不知道,接下來咱爺倆要被掃地出門了。
他還叫我趕緊搭把手,講實在的,這會兒,我可沒這個心情。
理都不帶理師父,扭頭就走,躲到空閑地方睡覺去了。
晚上,好不容易得空,不用守夜。
師父前腳走,我后腳就跟他回家了。
好些日子沒來,師父屋里都變樣了。
房間里搞了些軟裝,還添置了很多大件電器。
環境要好上不少。
師父看到我,沒好氣地說:「你來干什麼?」
我沒跟他啰唆,開門見山地說道:「師父,你不能再這樣了。」
他回懟道:「我哪樣了?」
我說道:「我今天在殯儀館看到你了,你在那干什麼?」
師父愣住了,半天不回話。
我接著說道:「你在那里拉活兒?」
這句話,像是點著了師父的屁股。
他立馬提高音量,吼了一句:「你瞎說什麼,管得著嗎?」
在一旁收拾的師娘嚇了一跳,勸了兩句,又找個理由出去了。
正好,我可以攤開了講。
我說道:「你搞遺體整容,我不反對,但你強買強賣,還縱容侯三私要費用,這不行!」
師父抄起茶碗,直接砸地上去了,說道:」你在胡說些什麼?」
我也來氣了,直接懟道:「有什麼不好承認的,不都是明擺的事兒嗎?
你還嫌吃不夠,跑去殯儀館拉活兒,接下來,是不是要去醫院太平間守著啊?!」
師父氣得滿臉通紅,又連連跺腳,三步并作兩步,到我跟前,直接扇了我一嘴巴。
他嘴角都開始抽抽了。
擠出幾句話:「老子一沒偷二沒搶,做的是火葬場的正式工作,礙著誰了?
你給老子滾,今后也別來這兒了,就當沒認識過你!」
聽到這里,我也心灰意冷了,沒想到師父玩恩斷義絕的。
我冷笑了一下,說道:「哼,就怕你這正式工沒幾天奔頭了。」
師父晃動了身子。
我說道:「今天遇到張主任接受采訪,火葬場違規收費的事兒被人舉報了。
張主任順勢把我倆推出去,說我們是臨時工,私自干的這事兒,下一步就是清退。
您以為自己是正式工,到頭來還不是被別人一腳給踹了。」
聽到這兒,師父雙腳一軟,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師娘趕緊跑了進來。
第二天是休息日,我窩在家里一整天。
想著抬尸這個事兒是完了,和師父也算是徹底地斷了。
我得另謀出路,再找工作了,對我來說,這也是家常便飯啦!
于是,索性也不去火葬場了。
但沒過兩天,師娘給我打來電話,說師父跳樓了。
13.
我趕到的時候,警察已經到場了。
師娘說,師父這幾天身體不太舒服,今天沒去上班,說獨自一人出去走走。
他家不遠處有棟廢棄的高樓,跳下去后,過了幾個小時才被發現。
師父的遺體直接被抬到火葬場,我給他收拾的。
臉部著地,面容基本沒法看,都扁平了,眼珠子也被震出來了。
可恨我自己不會搞遺體整容。
四肢也都錯亂了,里面的骨頭估計摔碎了不少。
我和師娘一起給他穿好了衣服,順勢火化。
處理完后事,張主任罕見地上門拜訪,還讓師娘隨他去了一趟火葬場。
我察覺到奇怪,但也不好說什麼。
等師娘回來后,她才給我說,是去拿師父的一些遺物,還有一筆撫恤金。
但張主任確實也問了幾嘴,比如師父臨走前有沒有說過什麼話,交代過什麼事。
師娘照實地說,什麼話也沒有,什麼事也未曾交代。